福王即位新君,諸臣們又在決定內閣大臣問題上發生了爭執。這是一次權力的重新分配,各方麵都想趁機擠進最高權力機構。誠意伯劉孔昭堅決要進入內閣,史可法認為勳臣沒有入閣的先例,表示反對。劉孔昭覺得在立福王的過程中,馬士英立有大功,並且與自己有默契。可是眼下竟沒人提他,於是就大聲喊道:“我不可以入閣,那麼馬士英為什麼不可以入閣呢?”他這一喊,史可法及各大臣都不好再加以反對,在福王的支持下,馬士英升任東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都察院副都禦史,與史可法和戶部尚書高弘圖並列為內閣三輔,仍舊出鎮鳳陽督師。
馬士英位列宰輔,便開始為謀取更大的權力打擊朝臣。他此時首先要排擠的便是首輔史可法,他用十分卑鄙的手段,將史可法在給他的信中複述張慎言等開列立福王“七不可”的事告訴福王,並連信也一同呈上。並且暗中指使高傑、劉澤清上疏朝廷,讓史可法到外麵負責督統淮、揚二州的軍隊,而馬士英自己則留在京城輔佐朝政。當時清兵正大舉南下,從大局著想,史可法不得不請赴淮、揚二州督軍。馬士英取代史可法為首輔,主持朝政,完全壟斷了南明小朝廷的一切大權,諸臣無不為之側目。不久朝廷中論議推立之功,馬士英又加拜太子太師,蔭子錦衣衛指揮僉事。不久朝廷又追敘馬士英在長江北岸的戰功,晉位為少傅兼太子太師、建極殿大學士。第二年,又晉升為太保。
崇禎十七年五月十五日福王登基,改國號為弘光。就在南明小朝廷建立不久之時,中原地區大部分郡縣幾乎已全被清軍占領,高傑戰死在睢陽,各軍事重鎮的兵權無人統領。有的掌兵之將各自為政,不聽中央號令。左良玉擁兵在南京上遊,驕橫跋扈、懷有異心。可是馬士英掌握大權之後,沒有富國強兵的遠大誌向,一味地排斥異己,樹立黨羽。為了達到個人目的,他秉政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起用阮大铖。福王最初可能是受史可法等人的影響,曾經下詔說:“魏忠賢逆案不可輕易推翻。”但馬士英卻暗中指使劉孔昭、湯國祚、趙子龍等連續上書攻擊張慎言,誣其結黨營私,不識大體,直到把張慎言罷免才完事。他們還在馬士英的唆使下,極力推薦阮大铖,吹捧他通曉兵事,可以大用。其實阮大铖早就同南京守備太監韓讚周相處得十分親密,北京陷落後,皇宮中不少太監逃到南方,阮大铖通過韓讚周的關係與他們廣為結交,並別有用心地在他們麵前誇大事實和製造謠言,大講東林黨人如何打擊鄭貴妃,反對立福王為太子的事,令宦官們將他說的事傳給福王,以討好福王,並陰謀離間福王與史可法等屬東林係統大臣的關係。那些無知的貴人和宦官們因此對阮大铖交口稱讚。同時馬士英也在福王麵前說阮大铖在立福王的問題上如何有功,並極力為阮大铖辯白,說東林黨人將阮大铖定為依附魏忠賢謀逆罪是沒有事實根據的。昏庸的福王在馬士英的鼓噪下,同意召見阮大铖。
阮大铖真是打蛇隨棍上,在覲見福王時專門獻上《守江策》,簡述防守長江的策略,並對福王哭訴自己是如何懷有赤誠的報國之心,竟被東林黨人孫慎行、魏大中、左光鬥等誣陷而遭受長期迫害的。同時還誣陷魏大中一向心懷叵測,圖謀不軌。對阮大铖的醜惡表演,滿朝大臣無不氣憤。大學士薑日慶、侍郎呂大器、懷遠侯常延齡等一致上書揭露阮大铖不僅依附魏忠賢,而且是魏氏宦黨謀逆案的魁首之一,千萬不能起用此人為官。呂大器同時還參劾馬士英,指明他結黨營私,為崇禎皇帝欽定逆案解案的罪行,並且告誡如果讓他們的陰謀得逞,國家將永無寧日。馬士英也上書極力為阮大铖辯白,而且攻擊薑日廣、呂大器等人結為朋黨,堵塞賢路,不僅如此,還暗中勾結、收買建安王朱統鏤等聯名上書誣蔑陷害他們。因為大學士高弘圖在崇禎朝當禦史時,對東林黨人的作法表示過反對,馬士英自以為他肯定會替自己說話,便對福王說:“高弘圖平素很了解我的情況,您問他就行了。”哪知高弘圖已經覺察馬士英與阮大铖互相勾結,危害朝廷,便上書建議福王:“魏忠賢宦黨逆案以及所牽連的人員,都是先皇帝所欽定,決不可以擅自改變。”馬士英弄了個大紅臉,不覺惱羞成怒,起而與高弘圖力爭,高弘圖義憤填膺,以辭職相抗爭,馬士英被迫暫罷重起阮大铖之議。雖然如此,但是馬士英並沒有就此罷休,阮大铖對他十分重要,這不僅僅是報當年阮氏對自己舉薦之恩,而是馬氏要想在朝中立足,缺了這個幫手不行。又經過一個多月的奔走,馬士英通過威脅、收買等手段大肆活動了一番,最後指使安遠侯柳祚昌出麵上書推薦阮大铖,自己則躲在背後支持,福王沒辦法,同意起用阮大铖,任命他為兵部添注右侍郎。阮大铖是魏忠賢的走狗,前朝大臣們哪個不曉,他跟著魏氏陷害東林係統大臣的罪行曆曆在目,如今他又東山再起,又將耀武揚威地在朝中橫行,滿朝皆驚。左都禦史劉宗周堅決反對,他憤然上書陳言:“前在北京,魏大中被誣害,凶魁雖為魏忠賢逆黨,而真正的主使者實為阮大铖。盡管阮大铖如人所言頗具才略,但臣實在擔心阮氏賊性不改,繼續結黨害人,其才終要病世誤國。阮大铖一人之進退,實關係南明之興亡,乞請主上廢止成命。”福王被馬士英的妖言所惑,不但不聽劉宗周的忠言之勸,反而使阮大铖以兵部侍郎職兼右僉都禦史,主持江防軍機。第二年又升任兵部尚書兼右副都禦史,仍巡視長江防務。從此,南明小朝廷的軍政大權便控製在馬士英、阮大铖手中。
馬士英、阮大铖掌握大權之後,更是肆無忌憚。他們一邊往各機構安插死黨,一邊繼續排斥打擊對他們有威脅的大臣。一時間,南明小朝廷被搞得烏煙瘴氣,國不像國。他們內結宦官田成之流,對外則與勳臣劉孔昭、朱國弼、柳祚昌、鎮將劉澤清、劉良佐等相勾結。馬士英還同時重新起用原魏黨逆案中尚存的人物,如楊維垣、虞廷陛、郭如、周昌晉、虞大複、徐複陽、陳以瑞、吳孔嘉等人。對在魏氏逆案中死亡之人,馬士英也都盡數給予撫恤。而對像張孫振、袁弘勳、劉光等曾在前朝獲罪的官員也大加起用,把他們任用為諫官,使之成為自己的爪牙。一時間朝廷政治混亂,賄賂公行。馬士英、阮大铖的倒行逆施,激起弘光小朝廷中正直大臣的無比憤怒,在馬士英、阮大铖的排擠下,不少大臣隻好上書辭職。
大學士薑日廣首先辭職,在辭呈中描述了朝中的混亂狀況,希望福王對馬士英、阮大铖之流要加以提防,最後他沉痛地說:“臣待罪南扉,半壁東南,有同暮雀,愧無死地,終夜拊膺,願乞骸骨還鄉裏。”他的辭呈所指,事事屬實,句句在理,馬士英怕福王發現他的陰謀,便立即組織黨羽以“誹謗先帝、誣蔑忠臣”的罪名,輪番上書對薑日廣進行攻擊。並且還采取了十分下流的手段對其進行陷害,福王不明真相,便下旨同意薑日廣辭職。在入朝向福王辭行的那天,薑日廣當著滿朝大臣的麵,向福王誠懇地表示:“我觸忤了權奸,自認為萬死不赦,今蒙皇上寬大,允許我還鄉,我回到家鄉後,還照樣會以國事為重的。”站在一邊的馬士英對權奸二字十分敏感,他甚至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狂怒地喊叫:“我是權奸,你是老不死的。”失態之極。他對著薑日廣破口大罵之後,急忙向著福王跪下,叩了幾個頭後說:“我從滿朝異議中擁立陛下做皇帝,現在願以犬馬餘生歸老貴陽。如果陛下留我,我將來隻會有一死。”他故意利用福王對一些大臣反對自己當皇帝十分氣憤的情緒,挑起福王對薑日廣等大臣的不滿。而自己是力排眾議支持擁立福王的極少數人,自然會得到福王的倚重。他真是得理不讓人,剛給福王叩完頭,便躍起來質問薑日廣:“當時你為什麼要求立潞王當皇帝,是什麼用心?”他步步緊逼。薑日廣也不甘示弱,據理力爭。二人在朝堂上互不相讓,最後竟然互相對罵起來,吵得難分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