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蓉是有軍功在身的,這兩年晉升不慢,其妻秦郡主也經常出入宮闈,太後老人家的恩寵不斷,故而朝野之中未有人敢輕視,寧府的聲望倒似有超過父祖輩的勢頭。

榮府的情況卻大不一樣。當初被查辦之時,聖上念著國公爺的功勳,看在老太君還在的份上,不曾連坐家眷宗族之人,榮國公的府邸亦沒有充公。然而榮國府兩房皆無男兒有功名在身,兩位老爺被遣送出京,家中餘下一堆婦孺幼子。

有道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不出月餘,遭貶為宮女的元春病故了。賈母年歲已高,經不住這連番打擊,從此一病不起。

府中大小事務幸而還有賈璉平兒二人打理,平兒常年跟在鳳姐身邊,深知賈府這幾年早已入不敷出,如今斷了外援,眼看著就到了隻出不進、內囊漸空的境地,他們二人商量了許多法子,回稟了兩位太太後,將府中下人大半都放了出去,縮減府內的開支。

二房那邊男子中如今最年長的是賈寶玉,他卻是個不經事的。府中出事後,賴嬤嬤來探望老太太,順口又提起了寶玉的親事。這次說的那位小姐,正是當年張道長在清虛觀中提過的,這幾年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仍是沒有說定人家。

當年賈母就嫌那女兒家年歲大了,如今又過了三年有餘,賈府卻是這樣的光景,反過來是那戶人家挑剔了起來。賈府這邊賈母與王夫人商量著請媒人說合之事,不提防就被寶玉聽見了。

賈寶玉自林姑娘出閣後,就一直神不歸屬;此後經曆了府中大變猶自心驚膽寒,又聽著人人都說家族重負都交到他與賈璉的肩上了,他實在沒有勇氣承擔這重責,已是覺得快要被這期望壓垮了,偏此時又聽說在為他說親事,要他娶一位不是林妹妹的陌生女子,一時隻覺萬念俱灰就偷偷跑出了府。

這一去,賈府中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外麵的人有說看著寶二爺跟著僧道走了,又有人說在那座深山寶刹中見過他,賈璉也打發人跑了無數的地兒,卻沒能把這位小祖宗給尋回來。

賈母那些日子原本就已病篤,聽聞寶玉失蹤後,一口氣沒上來,竟就這麼去了。

王夫人數月之間失去了一雙子女,此生已覺再無半點指望。她到底是大家族中出來的女子,從小魄力也不輸男子,到了此時家敗人亡之際,反倒是顯出了半生未見的雍容之態。她從此專心禮佛,進了佛堂後當真再過問府中之事,唯有李紈帶著賈蘭孝敬她,賈璉也多有照應。

長房那邊,邢夫人自從賈赦被流放後,頓失了主心骨,好在有賈璉平兒兩人在,她倒也不用憂慮生計之事。賈璉雖沒有官職在身,但他是個善機變、敏言辭的,在商界中倒是長袖善舞的一把好手。

“如今我把生意的事大半都移交給璉二叔打理了,說起來這還是他媳婦幫他賺下家當呢,他如今抽成也是應得的,我也樂得輕鬆了。榮府落敗後,不少宗親子弟頓失依靠,我和二叔商量後,把他們盡數打發到田莊上去了,在那守著祖廟,倒也可以過活。”

秦鍾坐在茶樓裏,聽著多日未見的賈薔聊著兩府的近況。賈府的變故他在出征前就已經看到了前半段,後半段卻是此刻聽著此人一一道來,聽起來對還活著的人而言,日子還不算太差,至少比書中可揣摩的淒慘境地要好上很多。雖是富貴不在,卻可以安穩度日……

於是他也就微微一笑,隻說了一句:“可惜了那片田莊。”當初賈薔帶著他去過一次,就勾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