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怕難以稱心如意。縱是讓她嫁入了顯貴之家,以她的出身,又無娘親可以依靠,隻怕更是艱難。何況在和親一事上若是出爾反爾,恐無人家再敢接納她。
秦可卿瞧著他的麵色,已知他心上有鬆動的跡象,於是笑著打岔說:
“說了半天別人家的事,你自個兒到底是怎麼打算的,父親可等著抱孫呢……”
三十四、寧府新貌
秦鍾不曾想姐姐這會子提起此事。這次回到家中,他也明顯能感覺得到秦邦業兩年來的衰老。雖然秦氏安排的人將老父親照顧得無微不至,但他畢竟是年近八十的老人了。人生七十古來稀,再看不到兒子娶妻生子,恐怕是要帶著遺憾走了。
秦邦業這些年看著兒子出息了,也老懷寬慰,心中惦記的就這一樁事。然而他生性木訥不善言辭,對著一雙兒女亦是如此,何況年老了精神更不濟,話也很難說連貫,隻在秦氏回娘家探望時,含混地提了這個念想。
秦可卿也一直將此事放在心上,眼看秦鍾到了弱冠之年,也是適宜娶妻的年齡了。她早兩年就暗暗留意合適的人家,可不巧秦鍾隨軍出征了,這一去兩年,與不少人家待字閨中的女兒錯過了緣分。
但秦鍾此次回來後,朝廷論功封賞,如今的地位身份又與前兩年不同,真要提起親事來,不是她這個姐姐自誇,隻怕是要被說媒的踏破門檻的。
秦鍾此前還未想好說辭,卻也不曾心虛慌亂,當下語焉不詳地帶過了這個話題,卻隱約流露出眼下婚姻還不得自主的意思。
秦可卿揣度著他話中的含義,再聯係起先前說的探春的事,想著莫非是主子們看重秦鍾,有意為他指婚?按常理而言,秦鍾此次提升的速度雖快,但這樣的恩寵卻是不敢想的,不過她這個兄弟年少有為,將來的事還真說不準了。既是這樣,確不可私下再議婚事了。
秦鍾若能猜出秦可卿心中所想,怕也是無意澄清的。畢竟以秦可卿的才智與見識,斷不會將還沒影子的事就宣揚出去,犯了皇家的忌諱。
他正欲辭別姐姐離去時,剛好有寧府裏的仆婦進來回話,說是櫳翠庵裏遞出來了需要添補的畫具清單,拿來請秦氏過目後再到外麵鋪子去采買。
秦鍾聞言站住了腳步,想起了一樁事來。當年在姑蘇見過妙玉一麵,聽聞她是要隨師父進京的。一別五六年,妙玉未如書中所載的投靠賈府入住大觀園中,那如今這櫳翠庵的主人是誰?
於是他又回身坐了下來,笑道:“櫳翠庵可是大觀園裏的一處清淨雅致院落?記得每到落雪的時節,那處的紅梅開得比別家更精神些。適才來的時候從園子裏走過,見花木雖是稀疏了,卻還能想起當年的舊貌,然而人麵不知何處去了,當真讓人感慨。”
秦氏聽聞他這般說,就示意讓那婆子先下去了,然後轉頭看著他笑道:“原是說你這兩年大有長進了,怎麼忽然有了傷春悲秋之論?眼下家中雖無那般花團錦簇的富貴氣象,然而一家人若能長長久久地平安順遂才是難得的。”
秦鍾一邊點頭,一邊問起了家中多時未見的親戚,細細地聽姐姐說著寧府中這兩年來的事。
那邊府裏的老太太過世後,秦氏與賈蓉商量著,將四姑娘惜春接了出來。惜春原本是賈珍的胞妹,是賈蓉的嫡親姑姑,也就是當年老太太疼愛孫女們,見賈珍兄妹上頭又沒有父母照顧,就把惜春要了過去,與迎春探春一般養在身邊。
老天太雖是一視同仁,惜春在榮府裏的名分上畢竟尷尬,榮府中不乏一些勢利的刁仆,欺她年幼多有怠慢的,平日裏說些閑言碎語也是有的。惜春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從小就生成了一副冷情的性子,年歲不大竟是勘破了世情,一意要出家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