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到底是年紀輕,又因往年寧府裏閑言碎語不少,她如今做了當家主母更是格外莊重些,故而不太願見外男,賴尚榮也不敢亂闖,規矩地在外廳裏坐了,讓丫鬟婆子將禮單呈了進去,順道將請托之事也提了。
這時一位大丫鬟出來,說秦氏謝過賴府的節禮,然後又言道:“晴雯那丫頭性子倔拗,以前不少王孫公子也慕名相求,偏都被她回絕了,我家奶奶說了,實不能替她做這個主。”
賴尚榮鬧了個臉紅,也不敢表露出不滿,訥訥著告辭了。
秦鍾這才由丫鬟引著入內去見姐姐。秦氏麵上猶有著惱之色,見了兄弟進來這才微微一笑,緩緩言道:“你可撞見今兒這樁巧事了。”
晴雯原是賴家的丫頭,小時候跟著賴嬤嬤,那時候賴尚榮也見過她。後來因生得聰明伶俐,被賴家孝敬給了賈母,老太太喜歡她標致靈巧,有意給了寶玉做個屋裏的貼心人,卻因晴雯與寶玉年歲相仿,那時候都還小著呢,也就未把話給說明了。賴尚榮也聽說這丫頭在寶二爺屋裏出落得跟朵花似的,一府的丫頭個個不如她的模樣好,他偶爾跟著爹娘或祖母過府,也曾在老太太房裏見到寶玉身旁跟著的大丫鬟襲人,就已經是一等一的出挑了,竟不知當年府裏的那小丫頭如今是怎麼個好法。
雖然起過這念頭,也不過轉瞬即消,畢竟他家中不乏美婢,更想著他往後前程大著呢,什麼模樣的嬌妻美妾討不到,心中怎得空惦記一個丫頭。偏此次官場失意回來,卻一眼撞見了晴雯的姿容,回家後念念在心,央他母親到賈府裏為他討人。他母親是個穩重的,聽了就勸他打消這念頭,原是以為他說說而已,不會正經放在心上,沒想到他竟不肯罷休,自個得空跑到秦氏跟前來相求了。
秦氏一麵喝茶一麵笑道:“別人倒也罷了,若是那丫頭自己也肯,我看在他祖母服侍過家中老人的份上,給他這個臉麵又何妨。偏偏是這丫頭……你這幾年在外麵是不知道,論起這園中丫鬟的心靈手巧來,一百個也比不過她,做出的活兒竟不比蘇州進貢的繡品差了分毫的,我挑揀了幾樣送給相熟的夫人們,她們竟是個個都歡喜得不得了,還問我打聽出自何人之手,我這府裏都快離不開這丫頭了。這幾年也曾仔細看著,想為她找個歸宿,還有些好人家的公子也曾托人問過,偏這丫頭心性高,不願再為人婢妾,我也不能強了她的意。何況我早把她的身契還了她,今兒這人來求我,話裏的意思倒像是把原是他家的丫頭領回去一樣,真不知道賴大夫婦那麼謹慎的人,怎麼教養出來的兒子,難怪……”
她打住了話頭,又問起秦鍾先前那樁事,惜春姑姑那可還稱意。秦鍾知道姐姐是感慨賴家好不容易出了個有官身的子孫,卻到底心性如此在任上做不長久,但她不是這般刻薄的人,雖是親姐弟私下說說也難出口,故而說了半截就轉了話頭。
當年王夫人連夜抄撿大觀園,衝撞了秦氏的顏麵,賈母為此事很不痛快,放出了一兩句話來,倒是鎮住了王夫人,使得她不敢趁勢再鬧騰,原本礙了她的眼的丫頭也沒能及時攆出去。
晴雯那時候病著,但說到底不是什麼大毛病,既沒受這番羞辱,又好生在府裏養著,倒也得了保全。自進了繡房後,每日的活計並不重,她勤動了些,身體反倒一天天好了起來。
她的手藝獨此一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