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線上的眼界與能耐非府中其他丫頭能比,就是秦氏特意從府外聘請來的針線師傅,與她相較也多有不及。秦氏相交的夫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對寧府裏這丫頭的手藝交口稱讚,幾年時間內竟也在京中小有名氣了。

三十七、各自歸途

“任憑是誰呢,蓉大奶奶應允過我的,隻要我不願意,天皇老子也不能帶了我走。”

“瞧這丫頭猖狂的樣子,也不知羞不羞……說起來這幾年那些王孫公子,就沒有一個你看得上眼的?你別不說話,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麼?該不是還想著寶二爺吧?”

“呸,別提這些沒臉子的話了,二爺的正經屋裏人都嫁人了,我們何苦擔這個虛名。”

“你是說襲人姐姐?那也是她命中注定的了,那天麝月來園子裏,說那位蔣姓的相公待她很好,兩人日子過得倒也安穩。”琥珀晾好了衣服,看著從屋裏推門走出來的晴雯,再過兩年她也滿二十了,如今的模樣卻更勝當日,難怪有那麼多人惦記著,她卻渾然不放在心上。

晴雯那日也和麝月匆匆會了一麵,襲人的情形她也是知道的,她嫁與蔣玉菡之事,小姐妹們也不覺得有何不幸,反倒也算是終身有靠了。晴雯心直口快,如今年歲漸長也未改,她雖與襲人有不和,先前那句話卻也沒有諷刺之意,經曆過世事無常,眼界也開闊了許多,再無當年眷戀寶二爺的心思。

她站在院子裏,瞧著琥珀笑道:“你這鬼丫頭盡想著人家做夫妻的事,難不成是你想嫁人了,也不用羞,我替你去回大奶奶如何?”

琥珀歎道:“你怎麼反倒把我也繞進去了,連鴛鴦姐姐都找到歸宿了,你這樣可怎麼是好。”

鴛鴦與琥珀原先都是賈母身邊的丫頭,老太太屋裏諸般事宜更是一日也離不開鴛鴦。這樣的一個女子,卻偏被色迷心竅的賈赦看中了,吩咐邢夫人來說合,要討了回去當小妾。賈赦大老爺平日裏好色荒淫也就罷了,居然將主意打到了母親的婢女頭上,引得老太太勃然大怒,將邢夫人與賈赦二人一頓臭罵。

鴛鴦卻因賈赦曾對她的兄嫂放出話來,說道是若是老太太沒了,她到底逃不出大老爺的手掌心,故而一發狠,自己絞下一絡頭發下來,在賈母麵前立誓終身不嫁。

賈母仙逝之時,賈赦早已被流放出京,鴛鴦也幸免於難逃脫了魔掌。她卻記著昔日誓言與老太太的恩情,願為賈母守孝,於是賈薔就將她送到了祖塋附近的那片田莊裏安身。

有許多原先靠著賈府謀生的旁係子孫也在幾年間陸續遷了過去,其中有人踏實本分地留了下來,抱著幾畝田過活。其中一位當年就對鴛鴦姑娘有仰慕之心,如今既為鄰裏,每日裏對她多有照拂,後來求得姑娘應允,娶了她為妻,小兩口倒是過起了男耕女織的田園生活。

“當初原是要被拉出去發賣或是配小子的,蓉大奶奶收留了我們這些人,每日裏做的活也有限,卻是衣食無憂,還在這園子裏住著,這是天大的恩德,更別說說大奶奶眼下看重我這手活計,我是死心塌地要留在這園子裏一輩子了,等到老來撚不動針線了,不用人攆,我也自會求去的。”

她隻覺得從未如這兩年般活得恣意,一天天日子過得心裏也踏實,如今已是自由身,也攢了不少積蓄,她並非不能養活自己,何苦跟個不知根知底的男人去了,將來也不知是什麼樣的結果。

過了幾日,薛府的蝌二爺邀賈薔過府敘話,賈薔每日裏與秦鍾在一處,因想起前日二人擦身而過對麵不相識的故事,就攜秦鍾一道過府拜訪。

兩人來到府門前,剛好遇上了南方來人送節禮與書信,聽著薛府仆役往主人處傳話,說是甄家娘子打發人上京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