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雲昨日吃了鹿肉,又多飲了幾杯溫酒,一時竟是詩興大發,與薛林等人做了一天的詩還嫌未曾過癮。如今見了妙玉與惜春到來,又聽聞邢岫煙說詩書盡是幼年妙玉所授,忍不住對那位孤高如月、才華若仙的女子另眼相看,拉著黛玉二人與妙玉在窗下聯詩。

其餘幾人昨日已不勝其擾,今兒個再不想介入她們的詩局之中,唯獨香菱當日在大觀園中就愛詩如命,先後承教於黛玉與湘雲二人,更有別號詩呆子。她嫁為人婦後,相夫教子操持家務,已無心再在詩詞上下功夫,而今日眾人重逢,見了湘雲等人鬥詩,不禁引出了她素日的渴慕之念,於是端坐一旁,提筆將這三人的一字一句都抄錄了下來。

寶釵與岫煙二人卻是一邊閑談一邊看著惜春作畫,鶯兒坐在一旁做著女紅,時不時地起身與邢岫煙身旁跟著的大丫鬟一起,吩咐屋內伺候的丫頭婆子們些話。

說來她們這些人也都有了歸宿,那日在澹粉樓聚會之時,男子們聽著樓上的陣陣歡聲笑語,卻隻能在樓下枯坐著聽憑夫人們吩咐,他們卻也推杯換盞談笑自若。要說史書上雖也有懼內的名相,但在封建社會中,太過縱容妻子總不會是太好的名聲。然而這幾位男子,無論學識身份高下有別,但也都非凡俗庸人,知道天地鍾靈毓秀的女子,原是不可多得,既得遇結為佳偶,自當為她們撐起一片天地,讓她們可以自在快活無憂無慮。

他們幾人這番相聚,也可謂緣分不淺。定居的州縣相聚不遠,從此幾家人也就相互扶持,幾十年間始終不曾斷了音信,縱是隱士如商筠也不曾隔斷了往來。

吟詩作畫雖是怡情之事,也難免有神乏之時,花廳裏已布好了茶點,諸女移步休憩飲茶時,忽而有人問起了鳳姐的近況。

當年鳳姐罔顧法紀買凶殺人等事被揭發出來後,也曾在京中造成了不小的轟動。雖說金哥小姐與其未婚夫婿是殉情而死,而來旺兒陽奉陰違並未當真害人性命,都不能算是她犯的命案,但她膽大妄為罪行累累,已是無法包庇遮掩,一時不但賈璉丟官,賈府家聲敗壞,更有人趁勢告倒了賈府的兩位老爺。

當日賈璉寫下了休書,將她遣送回王家,京中的王子騰等人也不願受這位侄女拖累,當即用舟船將她送回了金陵老宅子裏閉門思過。其後王子騰也被人參了一本,遠調出京,王熙鳳被休棄回金陵後,再無當日千金小姐的尊榮,這三年來也不知是如何度日的。

薛家與賈王兩家關係匪淺,雖說王家在金陵隻餘幾支旁係宗親,但薛蝌一家回到故鄉後,也與這幾大家族是有往來。邢岫煙也曾往王家做客拜訪過,卻也未曾見過這位昔日威名赫赫的璉二奶奶鳳姑娘,也不曾聽聞王家之人提起她半句,倒像是可有可無之人一般,也讓外人全然不知她的境況如何,但私心按常理推斷,想必在家族的冷遇下是有幾分艱難的。

林黛玉昔日寄居榮府時,王熙鳳倒是待她極親熱的,雖說是多半看在老太太的份上,但至少麵子上才不曾怠慢了這位外家的姑娘,故而黛玉仍是感念她在賈府中的照拂之情,喟歎道:“鳳姐姐縱是有過,這幾年也煎熬得很,她那樣的性子也不知道怎麼忍下來的,想必也早已悔過了,若是有難處,我們也該相幫些才是。”

邢岫煙聞言頷首,雙眼卻已看向了寶釵,她如今是薛家的當家奶奶,若要探聽周旋理應是她出麵才好便宜行事,不過人人都知道薛大姑娘是既有主張之人,岫煙當日做姑娘時就深深敬服其為人,嫁入薛家後更事事尊重這位小姑,今兒是在薛家的地麵上,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