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突然的葬禮(1 / 2)

幽明路

黑和白向來是兩個極端,一個是所有光的重疊的顏色,一個是所有光消失的顏色。這兩種顏色在人們的心目中非常特別,於是世界各地的——哲學家也好,大文豪也好,中二病患者也好,會給這兩種顏色附加各種各樣的意義。

所以,對於很多人來說,黑已經不單純是黑,它可以是邪惡、叛逆、冷酷、陰森、酷炫,狂拽酷叼霸;白已經不單純是白,它可以是正義、聖潔、溫和、善良、光明、幹淨、裝逼小清新。這些附加的東西看來實在可笑,黑就是黑色,白就是白色,但是毋庸置疑,在某種程度上,黑和白體現了人們數百年來對矛盾事物的思考。怪不得有一首歌叫:“你說的黑是什麼黑,你說的白是什麼白”,嗬嗬。

由於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理論,陰陽調和的理論,還有各種比如矛盾觀之類林林總總形形色色的學說,黑和白,又突然可以融合起來,你看,太極圖上不就是陰陽的融合。還有各種各樣令人的證據,白的東西通過氧化反應變成黑色,好人可以變壞,幹淨的抹布放久了積塵了,黑白轉化!依我看,簡直是一派胡言。對於大多數人,特別是我來說哦,黑就隻是黑板的顏色,白就隻是白板的顏色,除此之外別無他意,“黑質而白章”這句話倒是難道了不少高中生,但難點在“而”字,跟黑白沒啥關係。

說到這裏,範無咎拿起杯子,咕嚕咕嚕狂喝了幾口水,啪地一聲放在桌子上,激動地說:“所以說,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我是黑無常,你是白無常,我跟你是兩個不同的個體!對吧?你又怎麼能隨隨便便動我的牛排!!”

坐在對麵的謝必安一動不動地瞪著自己的搭檔,似乎是對小範用心良苦的長篇大論行注目禮。良久,準確來說過了大約一分鍾,他終於“哦”了一聲,把最後一塊屬於範無咎的牛排送到了自己的嘴裏。

一連十五天,這就是兩個好吃懶做的冥府公務員的日常。

還記得十五天之前,範無咎信誓旦旦地說要盡快查出真相。但是不知道是始作俑者太謹慎,還是各種蛛絲馬跡自己長了腿,一看到有觀察者接近它們就跑得杳無蹤跡。開始那幾天他們時而早出晚歸,時而共同研究案情,誓要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但是——人們謂食色性也,在這兩個“性”之上淩駕著最大的一個“性”,那就是“懶”。走訪了幾個毫無線索的地點,經過十五天的打擊,他們兩個逐漸消沉起來,這份消沉逐漸轉化為無所事事的日常。以“來日方長”安慰自己,被廉價西餐廳的各種肉類填塞肚皮和頭腦的一天又一天,已經成為了他們的日常。

“小範。”謝必安突然說:“我們去死者家裏的時候,你覺不覺得那些家屬有點奇怪?”

得知他是因為吃了不屬於自己的牛扒而愧疚於是主動開口說話,範無咎也就勉為其難地答應著:“啊?沒有啊,都是兩個鼻子一個嘴巴。”

“不,我並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他們的......情緒。”無欲無求的狐妖因為要說出他不太理解的詞而遲鈍了一下。“他們似乎,太.....”

“太平靜,對吧?”無咎因為對方找不到合適的詞而幫忙接了下去,同時若有所思地舉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雖然同屬智慧生命體,但作為狐妖的謝必安到現在還是很難理解人類各種複雜的情感。然而當一個人受到了巨大的打擊,或是承受著沉重的哀傷,絕不可能沒有絲毫動搖。在漫長的職業生涯中,謝必安看過一些得知親生兒女戰死沙場的將軍,一些得知摯友死去的號稱鐵石心腸的領導者,一些不得不為了保存自己在各種場合廝殺的幸存者,他們在得知消息後表現出驚人的平靜,繼續進行著他們的戰役——那些他們被他們視為事業的一場場或正義或邪惡的屠殺,甚至連說話的語調也沒有改變。但是謝必安看得出——不是從心理上的感覺,而是從細微的肌肉顫動中,從他們細微的動作中,從他們的指甲陷入指掌的程度中看得出,他們在悲痛,他們在忍受。即使是曆經千錘百煉,在爾虞我詐中獲得一副金剛麵具,凡是遭受打擊,必然會有破綻,會露出痕跡,這些痕跡或許不是時時刻刻都會那麼容易發現,但一定會在某個時刻有所顯現。這並不是謝必安獨有的超能力,任何善於觀察的普通人都能發現這一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