搐,忍了許久,才壓抑住臉上的怒色,保持下來適當得體的微笑。
至林府,冗雜的程序過後,喜婆背著亭亭玉立的新娘到喜轎上麵,開始回慕容府的行程。這條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對於轎裏轎外的兩個人來說,都是內心的一種熬煎。
林慕年手指撫過大紅蓋頭上麵綴著的一圈流蘇,內心不無忐忑。她跟慕容白四年未見,不料他突然歸來,又提出娶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打小沒有母親,不明白什麼是琴瑟之好,什麼是舉案齊眉。隻道是若是必須要嫁人,聽從父親安排便是。這麼些年爹爹從未提出過嫁人之事,她也隻當是不知道,一心一意乖巧地練功。三個月前在練功時突然暈倒,她這身子就一日日垮下來,最嚴重時,甚至連床都下不來。這幾日倒是好了一些,爹爹催促著,緊趕慢趕縫製好了嫁衣,風風光光出嫁。
對象是誰都不打緊,因為她並不在意。可是……那個人為何偏偏是慕容白呢?
她的慕容哥哥,從小便憐她護她,是一道為她遮風避雨的高大的圍牆。在常常被他人用憐憫的眼神相待的時候,也隻有慕容白不鹹不淡打發掉那些人,擋去別人以“同情”的名義帶來的傷害。及笄禮上閃爍光耀的手釧,也不是沒有打動她剛剛開始萌動的情愫。可她有的不僅僅是慕容白這一個依靠,阿瑄雖然總是冷淡別扭,每每當她身陷囹圄時,又總會第一個站出來護著她,儼然一副小大姐的樣子。如何抉擇,她看得明白。
轎子悠悠前行,她斂去眼眸裏麵的波光,手指不自覺緊緊攥著衣角,嘴唇咬出一道輕微的痕跡來。
慕容府到了,華光鋪滿,喧鬧非常。火紅的橫帶拉開,掛滿一排排喜慶的大燈籠。門口兩隻石獅子一邊一隻挽著紅花,滑稽可愛,增添不少溫情。撲麵而來的更是層出不窮的祝福聲,看著底下一張張綻放起的笑臉,慕容白頓生煩躁,一股空白感潮汐般湧上心頭。
站在馬下的小森喚了好多聲,硬是沒有拉過他的神思。
底下為何會有這麼多的人呢?他們在高興什麼?為何他們都長一個樣子?為何看到他們的笑臉心會這麼慌亂煩躁?
潮潮人群圍擁過來,慕容白坐在馬背上,已經清晰地感覺到了背上開始冒虛汗。舉目望去,好像有誰在人海中深深凝望他,再仔細搜索,那人已不再。
“少爺!”小森急了,慕容白已經在馬背上坐了太久,周圍的人群開始紛紛猜疑,他顧不得禮數,直接伸手拽拽慕容白,“少爺,該下馬了!”
慕容白這才回神,周圍是熟悉的景物,記憶又一點一點慢慢湧上。他抹一把額頭上並未真正冒出的冷汗,躍下馬。
喜婆早就站在轎子邊候著了,甫一下馬,她就立刻掀開簾子,將林慕年背了出來。
敲鑼打鼓的聲音更加洪亮,幾乎要傳至九霄之上,普天同慶一般。人們張揚著笑臉圍擁著一對新人進了慕容府,進了喜堂,完成接下來亙古不變的溫情儀式。
門外的人潮緩緩擱淺、疏散。常櫻這才收回視線,看了阿瑄好幾眼,忍住不言語。她不是太懂,剛剛慕容公子明明就要看到她們了,為何小姐急急蹲下,甚至趁人不注意,躲到慕容府周邊的一道小巷子裏麵。可她似乎又能感受到小姐的傷心,她蹲下來時的不甘心,以及躲起來的絕望傷心。
阿瑄怔了許久,長長呼出一口氣。她憋了許久,終於把所有的忐忑不安悉數隱藏,這一口氣呼出來,她心裏的委屈不安又湧了出來。早就猜到自己會是這種心情,還是按捺不住過來圍觀,是企盼著什麼奇跡發生嗎,她不知道,可是手掌心裏依然溫溫的,常櫻一直輕輕握著她的手,帶給她巨大的心理慰藉。她擠出一個笑臉,一揮手:“常櫻,你聽說過借酒消愁嗎?讓我們試試去!”
常櫻聽話的跟著,很快兩個人就找到了一個酒肆,叫了漢紫推薦過的梨蕊釀,一人一大碗拿在手上牛飲起來。
常櫻常年待在酒莊,莊子裏釀酒的時候沒少嚐酒,所以幾碗下去麵不改色。阿瑄就不同了,她酒量很淺,喝醉不會上臉,看起來隻是蒙了一層淡淡的粉嫩顏色,實際上已經大腦呈漿糊狀。咕咕噥噥碎碎說著什麼,笑了幾下又癟癟嘴成為哭臉狀。
離開糖果鋪子這些日子,她已經成熟了許多,不再是那個什麼情緒變化都擺在臉上的人。此刻又好像回到了以前的時光,她受了委屈,癟著嘴偷偷哭泣,然後下一刻慈祥的邵爹爹就出來摸著她的頭說阿瑄要乖,不哭。然後下一刻辭媽媽會一巴掌扇過她的腦袋,大吼個醜丫頭哭個毛線哭,丟糖果鋪子的人。
記憶中的芬芳時光伴著酒香熏醉了她。天色不知不覺間已然變黑,阿瑄哭著說想要回到糖果鋪子去,嘴裏一直念叨著邵爹爹辭媽媽如意姐姐笨蛋阿牛。
常櫻手足無措看了阿瑄,偷偷將酒壇子裏麵的酒兌換成涼白開。眼瞅著阿瑄涼白開都喝下去幾大碗,不僅沒有清醒跡象,反而越發沉醉一般,憂心忡忡跺著腳。又找店裏的小二要來了醋,按比例兌好了換掉涼白開,阿瑄幾碗下肚,還是沒有一點要清醒的趨勢。她隻好默默地趴在一邊,看著阿瑄,心裏怨著慕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