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我其實也並非特別傷感,畢竟這十幾萬年來隨便什麼遭遇,拿到四海八荒之中胡亂與別人比一比,都能找出將其甩到九霄雲外的慘來。

隻是活得久了就是這點不好,幾乎看到什麼就能勾起一段回憶來。等我回過神來,便發現思緒已經不知道繞到什麼地方去了。

吉時將到。

沒有我的召喚,侍從隻能遠遠地站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總管高陽卻有些按捺不住,在花園那頭的亭子旁一邊繞圈一邊跳腳。

高陽這模樣十分有趣,我忍不住又看了一會,才開口叫他過來。

“君上。”高陽急匆匆地走到我跟前,搓著手期期艾艾道:“時辰已到,外頭賓客都已落座……”

我猜他多少琢磨出一點司幽同我說的話,擔心我麵子上不好過,因而現下有些忐忑,生怕一言不查便觸怒於我。

自帝晨死後,我一直閉門不出,端華宮幾萬年未曾有過這樣的盛況。高陽安逸得久了,倒變得有些不能擔事。

我無意為難於他,便頜首答道:“把我酒窖裏那幾壺千裏醉拿出去待客,然後把薑夷帶入新房。”

高陽微微睜大眼睛,花白的胡子顫了一下:“可君上,這拜堂……”

身為神族,難道還真要一一踐行人族的規矩麼?這拜堂也不過是餘興的節目,不想做自然就不做了,哪裏需要質疑?端華宮不比從前,這些手下竟一個賽一個的不聽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冒犯,真是讓人頭疼。此事過後,或許應該花點心思整肅一二。

我一麵這麼想著,一麵打斷他的話,勾唇涼涼地笑道:“新房外麵選些可靠的人服侍,旁人不許靠近。你可以下去了。”

我的聲音一時冷了幾分,高陽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僭越,單薄的身體跟風中的枯葉一般抖個不停,應了聲是,惶恐地低下頭,倒退著躬身走了出去。

他也是伺候了我許多年的老人了,把他嚇成這樣,確實非我所願。我一直覺得自己雖然外表嚴肅了些,但嚴肅裏透著親切,親切裏透著和藹,著實是一個如春天般溫暖,平易近人的好主子。

這著重體現在我從來不扣高陽的月錢,我一直堅信,對一個人好,光給錢是不夠的,必須要認真地多給一點錢。

由此可見,我委實是個見識廣、心腸軟的好人,比如在心情不佳的此時,我甚至還記得在去新房的路上扯了扯嘴角,盡力露出一個笑來,免得一進門就嚇到那隻遠道而來的白毛小狐狸。

然而我這笑容很快就僵在了臉上,因為薑夷正直直地站在房間中央,麵色慘白,臉帶淚痕地恨恨將我看著,眼神真真是草木為之含悲,風雲為之變色。

我頓時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又一跳一跳地開始疼了。

薑夷挺直脊背,雙目赤紅:“帝鴻,你這衣冠禽獸強取豪奪,欺人太甚,竟生生拆散我與陸郎,你就不怕天譴嗎?”

帶路的小宮娥倒吸一口涼氣,生怕聽到什麼秘辛,立刻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留我一人直麵小狐狸的咆哮。

說句公道話,雖不及司幽,薑夷卻實打實算得上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即便脫下鳳冠霞帔,散了頭發,衣物淩亂,他卻仍然不顯狼狽,膚色白皙若雪,墨發如瀑,斂著凜凜的光華。

隻是再漂亮的美人破口大罵,尤其罵的對象還是我的時候,看上去總歸不是那麼賞心悅目的。

自己紅杏出牆,硬要說成別人棒打鴛鴦,我於是忍不住問道:“陸郎是誰?”

“陸郎雖是凡人,卻勝過你千倍萬倍。”薑夷一臉的傲氣,冷笑道:“高高在上的天帝,你除了出身好,相貌好,學識好,法術好,還有那一項比得上陸郎?”

我:……

除了出身、相貌、學識、法術,還有什麼好比的?他這話不知道是在罵還是在誇,雖說受之無愧,但也弄得我無話可說,一時沉默下來。

事情發展成這樣,真是無可奈何。開始以為是陰謀,不想卻是這樣一樁亂七八糟的風流韻事。

近來妖族與人族交歡似乎成了一種風尚,而青丘與人界相鄰,區區廣野、察明二山攔得住凡人,卻攔不住懷春的狐狸們。

以我活了這許多年的經驗來看,一件事若具備了天時、地利、人和三個因素,幾乎沒有不成的,於是青丘前赴後繼多了不少人狐雜交的小崽子。然而畢竟血統不純,這些小崽子們除了修習法術的天賦不佳,還有一個要命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