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新牛快樂。」小哲跟我說。
「新年快樂。」我說。
我把書店的燈關掉,隻留下聖誕樹上的燈泡,在夜色中閃爍,沒那麼寂寥。
走過繁囂與寧靜的街道,我看到自己短小的影子斜斜投在地上,我趕緊加快了腳步,使自己不至於流落街頭。從書店走路回家,平常要二十分鍾。跟杜衛平一起走,兩個人聊天,時間好像過得很快,而其實是走慢了。今天,我好像走得特別快,我要回去看我的魚。假如魚也有時間,也了解光陰的流逝,牠們是否同樣會在今夜想念我,如同我想念牠們?
我擰亮了燈,踼掉腳上的球鞋,抖落身上的雨粉,拿著飼料走到魚缸前麵,喂我的藍魔鬼魚。牠們遊向飼料撒落的地方,滿足地張開咀巴。一瞬問,我了然明白,魚隻有內在的生理時鍾,而不知道外在的光陰。日月遷移,對牠們是毫無影響的。魚並沒有愛與回憶,也沒有相聚和訣別。
可我不是魚,我怎麼知道呢?
我寧願相信,牠們是有感知的。
據說,人的感覺神經之中,最後消失的,是聽覺。眼睛睜不開了,嗅覺失靈了,舌頭再也嚐不出五味,隻有聽覺留著。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聽到親人在耳邊的呼喚,竟然會淌淚。
假如是這樣,對一個寫歌寫詞的人,是多麼幸福?他最後聽到的,是海浪的聲音,也許還有回憶裏的歌聲。
在那遙遠的國度,今夜他會否為我放歌?放一闕除夕之歌。
我把燈關掉,坐在窗邊那把扶手椅裏,包著膝頭,看街上的風景。掛滿霓虹燈飾的對岸,有些茫茫。
那一年,當布列塔尼夜空上最後一朵煙花墜落,我以為我的人生也完了。
今天所過的人生,是我完全沒有夢想過的。原來,人可以度過最無望的日子。抖落身上的灰雨,重披一身星光。
隻是,當某些特別的日子降臨,呼喚著記憶裏甜美和沉痛的部分,人還是會感到蒼茫和孤單。
不消一刻,便是新年了,我無意識地搖著手裏的搖鈴,忽然之間,門打開了,杜衛平幾乎是和外麵慶祝新年降臨的汔車響號聲同時衝進來的。
他手上提著個包包,喘著氣說:
「幸好趕得及!」
我詫異地望著他。他為甚麼好像聽到了搖鈴的呼喚?
「新年快樂!」他微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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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甚麼會跑回來?」我眼裏泛著淚水。
「怕你一個人躲起在傷感。」他了解地說。
我微笑跟他說:「新年快樂。」
他很體貼地假裝沒看見我淚水,把那個包包放在桌子上打開。
「我帶了火(又鳥)回來給你吃,還有香檳!」怹從那個包包裏拿出一瓶冰鎮過的香檳。
我皺起眉頭咕噥:「火(又鳥)不好吃。」
他沒好氣的說:「你不要太挑剔,有火(又鳥)已經很好了。餐廳的食物幾乎都給客人吃光,這隻火(又鳥)是我預先留著的。」
「餐廳已經打烊了嗎?」
「還有很多客人,我隻是拿火(又鳥)回來給你吃,待會便要回去。你看!」他揚了揚手上的火(又鳥)腿。
那隻火(又鳥)腿比我的大腿還要大,誰給它打中,鐵定會重傷。
我們吃火(又鳥),喝香檳,我有點醉了。杜衛平忽然站起來,拍拍屁股,搓揉雙手,笑吟吟地說:
「要不要看新年餘慶表演?」
「你?」
他點點頭。
「你要表演甚麼?」
他拿來藤條和碟子。
我憋住笑:「你要表演轉碟子?算了吧!你已經摔破了很多碟子。」
他舉起兩條藤條,吩咐我:
「把碟子放上來。」
我隻好依他的。
碟子放好之後,他深呼吸一口氣,然後耍出用藤條在半空轉碟子的雜技來,那兩個碟居然沒有掉下。
我為他響亮地鼓掌。
「怎麼樣?」他吊高眼睛問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