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那個小女孩是她跟前夫所生的。」

「那又有甚麼分別?他很快樂地過著另一種人生了。」

「程韻,你並不是第一天才認識林方文的吧?你知道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我啞口無言。是的,他從來便是這樣一個人,我為甚麼不理解呢?從前我常常害怕他總有一天會悄然無聲地離我而去,去尋找那個虛緲的自己。

「他過幾天會回來。」葛米兒說。

我詫異地問:「他回來幹甚麼?」

「回來出席我的告別演唱會,是我邀請他的。他答應我寫一首歌,一首挽歌。你說人生是沒有完美的,現在不是完美了嗎?」她朝我微笑。

我不懂回答,這一種完美,還算不算是完美?

「是不是很可笑?他沒有死,而我卻要死了。」她笑笑說。

我以為我害怕的,是告別的時刻,原來,我同樣害怕重逢。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我站在書店的陽台上,突然聽到寂靜中的腳步聲,我回頭去,看見林方文就站在我麵前。

「嗨!」他微笑跟我打招呼。

「甚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他說。

然後,他問:「這就是你的書店嗎?很漂亮。」

「是嗎?」我微笑。

「隻有你一個人打理嗎?」

「還有一個助手,他下班了。隻有你一個人回來嗎?」

他點了點頭。

一陣沉默過去之後,他說:

「葛米兒說你現在很成功,她還說你在學中醫。」

「這些算不上甚麼吧?她跟你說了很多關於我的事情嗎?」

「不,不是很多。」

「我沒想過會在斐濟見到你。」他繼續說。

我冷冷地笑起來:「我也沒想過。我以為自己見鬼呢!」

他一副理虧的樣子,不吭聲。

「如果不是給我碰見,你便可以一輩子躲起來了,真對不起。」

他還是不吭聲。

我生氣了:「你不覺得你很自私嗎?你隻需要跟大家說一聲,你同樣可以過新生活的。」

「那時我覺得不快樂,很想脫離以前的生活,沒想那麼多。」他抱歉地說。

「你以為其它人會快樂嗎?你知不知道我多麼自責?你知不知道那段日子我是怎麼過的?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回來了!」我喉頭哽塞,說不下去。

「那個時候,我以為你不再愛我了。」他可憐地說。

我啞然無語,淚水湧出了眼睛。

「現在說這種話,不是已經太遲了嗎?」我抹去臉上的眼淚。

我們沉默地對望著。終於,他說:

「躺在醫院的時候,我很想見你,很想打電話給你,很希望能夠再次聽到你的聲音。可是,我還是不應該破壞你的新生活。」

「你知道我會來的。」我哽咽著說。

「你來了,還是沒法解決我們之間的差異。」他說,「我們從來沒有辦法好好相處。」

「那是因為你一次又一次欺騙我!我已經被你欺騙得夠多了,包括這一次。」我惱怒地說。

「我以為隻要我離開,對大家都好,你會忘記我。」

「林方文,別說得那麼冠冕堂皇,你隻是為了你自己。」

「假如我沒法了解自己,我也沒法了解你。」他說。

「你現在又何嚐了解?」

「至少,我對愛情多了一點了解。」

「你了解甚麼?」我訕乩地笑起來。

「愛便意味著成全。」他說。

「啊!是的,多謝你成全我,你讓我知道,沒有了你,我仍然可以活得好好的!你讓我知道,當別人對我殘忍的時候,我要更愛我自己!你讓我知道,我所愛的那個人從沒有我以為的那麼愛我。」

「我愛的。」他說。

「廢話!你已經愛著另一個人了!」

「我隻是想要過另一種人生,想要忘記你。」

一陣自哀自憐湧上心頭,我淒然說:「你走吧。反正,你是為了葛米兒回來,不是為了我回來。你說得對,你實在也不應該破壞我的新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