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認識世界 認識中國(3 / 3)

不過,當今國際體係中,的確是在醞釀著各種變化,不久前20國金融與世界經濟峰會在華盛頓的舉行,就頗具深長意味。這不是七國的峰會,也不是八國的峰會,而是涵括了一批(而非一個)新興大國的20國峰會。這一峰會進程,將於2009年4月在倫敦延續。

讀者諸君請勿以為我跑題。其實,所有這些都同中國以及如何認識中國、如何認識中國在世界上的地位有關。未來中國應走、會走一條什麼樣的道路?世界在關注、在議論。中國自己也在思考、在定位。

中國的道路

時下,人們好談各種“主義”,似乎隻有談“主義”,才是懂理論的表現。其中存在較極端的現實主義乃至“進攻性現實主義”,在它看來,崛起的大國無論何時都必定追逐權力,擴張權力,到一定時候,必然要跟作為既得利益者的現存大國發生衝突。它還認為這是一種常態,乃至是“規律”。這是對中國未來發展一個意味深長的理論挑戰。中國能否避免大國崛起後必定會發生劇烈碰撞的曆史宿命論?中國能否走出一條自己的道路,一條崛起了然而又是和平地崛起;不僅是自身和平地崛起,而且經由自己的行為、思想、主張進而推進世界的和平與和諧。對於未來中國,這真是實踐上和理論上一個重大的課題。

我是不信曆史宿命論的,也不信結構決定論或別的什麼決定論。我發現,在各種人類事務中人的能動作用既深且廣,曆史的發展中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偶然性。這一事實表明,在事物的發展中,人的能動性具有相當廣闊的空間可供其發揮作用。遠的不說,2000年美國大選的戲劇性加偶然性,導致了一個後來被中國人稱為小布什的人出任美國總統。想當年,若是情形稍有不同,便是其對手戈爾勝出(別忘了佛羅裏達計票之爭,而且是他贏得了更多的選民票);而若是戈爾出任,那麼過去八年的世界和全球政治無疑就會大為不同,比如伊拉克戰爭就很可能不會發生。假若伊戰未發生,那麼世界事務中林林總總的很多情形都將隨之不同等等。掩卷思之,不免令人唏噓。

因此,崛起的中國如何與諸大國、與世界共處,也是“事在人為”。從過去“革命導向的中國”到現在“建設導向的中國”,這一變化可稱巨大。我們看不到再回到過去的可能性,卻能看到在當前的道路上繼續和平發展的極高可能性。中國是世界上鄰國最多的國家,有多至14個陸上鄰國,還與為數不少的國家隔海相望。在這種地緣條件下,周邊地區和周邊外交對於中國的重要性,可想而知。(相比之下,美國有東西兩洋的天然屏障,以及北南方向與相對弱小國家為鄰,可稱幸運。雖說恐怖主義在一定意義上削弱了這一地緣效應,但在很大程度上其影響依然。)1949年以來60年尤其是改革開放30年間,中國與其眾多陸上鄰國一個個地相繼解決了領土爭端和劃界問題,僅剩老大難的中印劃界尚懸而未決。這一事實所反映出來的,應是中國一種出於善意的合作行為,因為,邊界糾紛通常是挑起事端的自然而方便的借口。但中國並未作如此選擇,而是選擇一種與他國共同解決問題的合作行為,為什麼?難道這不是一個可供中外觀察家、學問家們參考和深長思之的問題嗎?

可以有把握地說,中國與世界、中國與當前及未來國際秩序之間的關係,在今後一個相當長時期中都將是世人關注的重大問題。在這方麵,俄羅斯過往的實踐提供了一個參照係。蘇聯瓦解後,俄羅斯一度采取了無條件移植、擁抱西方製度的方針,東施效顰,喪失了自我,其結果是不倫不類,導致國家混亂不堪,國際地位一落千丈。即如加入西方七國集團而成八國,表麵上似乎在這個大國俱樂部中擁有了一席之地,其實仍被另眼看待,它當然冷暖自知。在一種蒙受羞辱的心理狀態下,俄國國內出現了對20世紀90年代的反彈。俄國在走上複興道路的同時在一些問題上不惜與美國和北約對峙……在我看來,他國的這一經曆頗值玩味。對於中國來說,國家已經走上一條新路並將繼續前行,這條新路,對內是具有中國特性的,稱為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對外也是具有中國特性的,是自主的、具有創造性的,絕非是喪失了自我的,而是能夠提供一種補正,為世界帶來更多和平、更多和諧的一個崛起中的大國。這意味著建設和創造,也意味著責任。未來果能如此,我們將在下一個三十年和六十年看到一個更為精彩的中國,以及一個更多公平正義的世界。是所期盼。

(載《文景》2009年1——2月合刊;另載門洪華、任曉主編《中國改變世界》,浙江人民出版社,200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