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去買就行了,不必親自下山。”
“嗯。”他這話我倒是可以聽,今天才頭次下來,小孽障就見了血,兵荒馬亂的,的確不適到處亂走,“胡人真的進了齊國邊城?”
“差不多,估計今晚上就能看見了。”他眉頭微鎖,似乎正為這件事發愁。
一直到了晚間,過了子時,我才明白他所謂的“看見”是什麼意思。
若站在山岩上遠眺東方,便能看見東方天際一片火紅,比日出更熾烈,比日落更肅穆,是戰火。
微風襲來,可以聞見濃濃的煙火味,甚至依稀可以聽見齊人的掙紮慘叫聲。
他站在山崖前,肩上的外袍早己被風吹落,隻剩一身單薄的白衫,背影看起來卻別樣的挺直。
經過灌木叢時,我彎身撿起落在地上的長袍,來到他身邊。
“睡不著?”他望著天際問我。
“己經習慣了,聞到血腥味,身子就會不由自主地繃緊。”我望著赤色的天際,“你要幫他們嗎?”
“唇亡齒寒,他們不在了,下一個就是魏國。”
雖然我不懂戰爭,更不懂朝政,但是,我知道那一定很艱難。
“雖然我不明白你們的匹夫之責,但還是知道什麼叫殘害生靈。”我閉上雙眸,聞著煙味中夾帶的血腥氣,依稀可以想象出此刻齊國邊城內的慘象,“希望你能成功。”我將外袍披到他肩上,然後轉身回屋。這種時候,也許他更想自己獨處。
所謂雲深不知處,我們本來住在東陵山內,應該感覺不到山外的緊迫,卻因為幾個莫名的來客增添了一些戰亂氣氛。
來客是沈家的女眷,沈家的家長沈聚便是李卒提過的東省封疆大吏,沈聚的兒子沈伯彥,也就是送小孽障獒犬的那個男孩的父親,而小男孩喚作沈鵬昊。
他們來的目的聽起來有點奇怪——給我們送糧食。
說是戰火燃至齊魏邊界後,東陵緊急關閉城門,城內糧草緊張,擔心我們這邊衣食不便。
李卒雖是個為了正事舍己忘我的人,但眼下還沒到國破家亡的時候,不至於連我們的口糧都給忘了。由此可見,這沈家人的借口有多蹩腳。且他們來了之後,東磨西蹭,幾天都不下山,連我帶著小孽障出去散步,他們都要來插一腳,哪裏是來待客的,分明是來看守犯人的。
我素來不健談,尤其與矯揉造作的人。這沈夫人年紀不大,卻是個標準的貴婦人,心思縝密,說話句句中聽,卻句句不是實施,若非小孽障與她家沈鵬昊玩得投機,我早就下睡香,讓灰影把他們扛下山去了。
“原來夫人是位神醫。見我放走了昨日那隻垂垂欲死 的野兔,沈夫人又款步過來搭訕,還真是不死心。
我沒答話,起身繼續晾曬竹架上的藥草。
見我不答話,她臉上的笑容似乎有些掛不住,不過很快掩飾過去。
“娘——”小孽障帶著沈鵬昊從竹林裏出來。
這兩天,她可算找到了玩伴,盡情把個乖男孩帶成了野孩子,看得出來,那沈夫人滿心的不歡喜,卻也隻能隱忍不發。
“娘,小羊從山梯上跌下來,腿摔斷了。”小孽障讓身邊的沈鵬昊把懷裏的小黑羊放下。
我蹲身檢視一番後,轉身進屋,從藤架上取來一味藥,喂進小羊的嘴裏。
“這樣它就能好了嗎?”沈鵬昊新奇地問小孽障。
小孽障笑眯眯地道:“我娘最厲害了,它一定能好。”
沈夫人見狀,欣慰一笑:“夫人仁心,此等良藥,若是換作常人身上,定然舍不得拿來救這野物。”
“這不是藥。”小孽障好心地糾正她,“這是我娘新配出來的‘東陵散’ , 吃了它會心脈俱損,渾身失力,如果不吃解藥,會死掉的。”一句話驚呆了在場的母子倆,沈夫人還嚇得倒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