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

“李卒——”聲音在地穴岩壁上彈振兩三次後,便被黑暗吞噬得幹幹淨淨,沒有任何回音,“李卒——”

見地穴中沒有回音,我不免有些著急,圍著地穴邊沿又喊了幾聲,仍然沒有回音,忍不住涉險探身往下麵看。

“退後。”一聲低吼自下麵傳來,甕聲甕氣的,不過聽得出是他的聲音。

還好,至少他人還活著。

“你撐住了,我去找東西拉你上來。”

記得他的鹿皮袋裏還剩一些牛皮繩,加上綁荊棘的那些,應該能用得上。

從地穴到石屋,距離不算近,一個來回,我已經累得氣喘籲籲:“李卒,還在嗎?”我一邊找石墩子綁繩子,一邊衝著地穴內大喊。

天氣這麼冷,也不知道他掉進去多久了,他身上的厚衣服又都蓋在我身上,不知道怎麼忍受的。

“李卒,你說話!”他一沒有聲音,我就會心慌,一心慌手就不聽使喚,“李卒——”

“別喊了,我在。”終於是有聲音了。

我的手這才恢複力氣,在繩頭使勁打下一個死結,隨即在地穴口四周多插了幾束火把,方便尋找他的位置。

我終於在地穴的東南壁角隱約看到一抹黑影,黑影正攀在岩壁上,不過看樣子已經有些吃力。

“我把繩子扔下去,你拽緊了,我拉你上來。”

可惜,繩子還是短了。

他試了兩次,也攀了兩步,終還是力氣不夠,沒能夠到繩子,再試第三次時,手一滑。

我的眼前也隨之一黑,耳膜嗡嗡作響。

“你瘋啦!”能聽見聲音時,便是他粗重的喘熄和憤怒的低吼,近在咫尺。

太黑,我看不見他的臉,隻能用手去摸,心裏忍不住慶幸:還好他沒事。

“有沒有傷到?”他的濁氣噴在我的額頭,短促而隱忍。

“沒有。”

他在我身上摸索著,直到摸出一根火折子,隨即擦亮,我們這才看見彼此。

因為在大雪中凍得太久,他的眉毛和頭發都結了一層細碎的冰花,臉上因沾了泥土,顯得很髒,耳鬢和後背,以及手臂和手掌,都被岩石磨破,臉頸子上也有劃傷。

“幾十歲的人了,怎麼還像孩子一樣到處亂跑!”看著他這副模樣,我忍不住念叨。

他正努力想點燃我手上的火把,沒心思立即答話,直到點燃後,才抬頭,怒視我:“我一直以為你很聰明!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來,你想做什麼?”

我抬頭看一眼頭頂,除了漫天的雪花和一點點亮光外,還真看不出有多高。

“大概是腳太滑。”我也不太清楚自己怎麼會跳下來,看著他滑進黑暗的一刹那,我腦袋裏根本什麼都沒來得及想,眼前就黑了,“你的傷會要命嗎?”我不打算繼續跟他討論為什麼要跳下來。

他哼笑:“不會,老頭子找你來殺我真是找對人了。”他拉好我的風衣帽,隨手將火把遞給我,“到裏邊去,不要隨便亂動,小心腳再滑。”還揶揄我一聲。

我們正站在一塊凸出岩壁的岩石上,大概四尺長、兩尺寬的樣子,剛才因為要接住我,還踩壞了半角——真正的立錐之地。

往下看,依舊黑洞洞的看不到底。

“那是什麼?”我示意一下對麵岩壁,因為黑洞洞的,看不太仔細,好像是個活物。

“跟我一起掉下來的其中一條雪狼。”他看一眼對麵。

“你就是因為追它們才掉進來的?”

他不吱聲就是默認。

我歎氣,若是他今天死在這裏,當真是個大笑話,叱吒齊、魏兩國的李秦王,久經沙場不死,卻被幾條狼崽子奪了命,這讓那些用盡方法卻殺他不死的對手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