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師父又很寵他,以致於鄒無玉不敢反抗,當年六昭決定回家的時候,他不得不說是鬆了一口氣。
可是他時隔四年又要回來了,而且居然沒說什麼時候走。
六昭的信上是這麼寫的,“……勞煩師弟收拾一下隔壁的屋子,我不日將趕赴門中……”
鄒無玉感到莫名的心虛。
我為什麼要心虛?他譴責自己,我不就是把他的屋子用來堆雜物了嘛,誰知道他還會回來!
鄒無玉把信反複看了三遍,壓下滿肚子牢騷,卷巴卷巴塞進懷裏,準備抽空再研究一下,然後大喊道:“來人!”
門邊站著的弟子甲一個踉蹌滾進來,“來了來了!啥事?”
鄒無玉擄袖子,挑眉,“跟我去收拾屋子!”
弟子甲也擄袖子跟上,鄒無玉卻突然轉身看他。
“……”
弟子甲回看他,不明所以,“?”
“……”
“……?”
鄒無玉踹他一腳,“還看,還不去叫人,你以為就咱倆收拾得過來?”
弟子甲簡直要咆哮了,你有話不能直說麼我知道你倆眼珠子瞪我是幾個意思啊!我特麼還以為我長得好看天怒人怨呢!
他麵無表情地跑去喊人。
這是掌門,要忍。
等師叔回來收拾他,嗯。
等到鄒無玉帶人打開他隔壁屋子的大門之後就傻眼了,他都忘了自己到底在師兄的房間裏塞了些什麼,總之從落下的厚厚一層灰和牆角的蜘蛛網可以看出來,他罪孽深重。
有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地裏收的兩棵大白菜,已經成菜幹了,還被蟲子啃得看不出形狀,有他不喜歡看的書不喜歡用的筆墨紙硯,嫌占地方就放在這裏,紙頁發黃發黴,被蟲蛀了,還有雜七雜八數不出名目的東西,比如心血來潮紮的風箏,可惜紙糊得太厚飛不起來,就扔在這,比如一時手癢打的鐮刀,因為打壞了不能用,也扔在這,等等。
果真自作孽。鄒無玉認命了。
鄒大掌門度過了他最後幾天逍遙自在的日子,六昭遣人來通知他前去長樂城迎接。
這要求太過分了,讓堂堂浮塗宮掌門情何以堪。
鄒無玉屁顛顛兒地帶著倆人去了。
他絕對不會說他還想趁機進城玩玩兒的。
六昭已經早一天在城中的客棧住下,他派上山的手下叫鍾堪,是個一看就忠厚老實但實際上八麵玲瓏左右逢源的人,根本沒給鄒無玉開小差的機會,把人忽悠著就領到六昭麵前。
鄒無玉望向坐在大堂裏的人,難以和記憶中重合。
變化太大了。
臉還是那張臉,隻不過成熟了些,可整個人的感覺卻完全沒了過去的影子,鄒無玉還記得少年時的六昭有一些刻薄和冷漠,甚至是桀驁不馴,氣質有如利劍,別人看到他都想繞道走,而現在的六昭麵沉如水,不動聲色,平平靜靜坐在那的時候幾乎不會引人多看一眼。
用素錦包裹起來的長劍放在他手邊,就像他本人一樣,若不出鞘,深不可測。
鄒無玉定了定神,深呼口氣,兩手垂在身側握成拳。
鍾堪忍不住道:“公子,別怕。”
“……”
說得好像六昭會吃人似的。
鄒無玉心一橫,走上前去招呼,“師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嗯,臉上是端莊中又帶著欣喜、欣喜裏又透著意外、意外之下隱隱親切的溫和神色,說的話是淡定中夾雜一絲熱絡、熱絡間帶上幾分殷勤的語氣,動作是疏離而又尊敬、尊敬掩蓋住微微不自在的程度,鄒無玉自認為拿捏地非常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