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課 一個難解的世界奇跡(3 / 3)

劉璿:

屈原第二次被流放,是在“六百裏事件”後的又一騙局之後:懷王被騙去秦國談判,被埋伏的重兵抓起來當人質。楚國沒有受秦國要挾,而是扶頃襄王上了台。按道理來說,頃襄王應該討厭上官大夫靳尚,因為當初楚懷王被劫去當人質,就是這些投降派鬧的。但這種討厭持續了沒多久,頃襄王就又開始親近他們,為什麼?他這個心態跟南宋第一個皇帝趙構很像,因為懷王還沒死,如果懷王回來了就會威脅他的王位。所以,他不希望抗秦派占主導地位,於是就越來越傾向這些投降派。這些人又製造了一個陷阱,就是誣陷屈原,把他流放。流放的時間有不同版本,最長的說法是二十年,總之是屈原到死也沒有再到過長江以北,再沒有回到楚國的政治中心。

餘秋雨:

屈原的第一次被流放是在三十五歲左右,時間是四年,流放地是現在湖北的北麵,大致在現在襄樊的西北;第二次被流放是四十三歲左右,一直到他六十二歲時投江,流放地是湖南的湘水、沅水一帶。這兩次流放,某種意義上說使屈原遠離了首都的各種政治災難,不再日日夜夜有那麼多切膚之痛了。痛苦當然還存在,但有了層層疊疊的阻隔,升華為一種整體憂傷,與山水相融,使政治鬱悶蒸騰為文化詩情。

難過歸難過,但他卻由此走向偉大。他的《離騷》到底寫於什麼時期,直到現在還有不同看法。一般認為是在他第一次流放之後,也就是三十五歲之後寫的;也有的人認為是寫於第二次流放之後。這個爭論,與文學創作的某種規律有關。

一派認為,《離騷》這部大結構的詩歌作品,能夠一氣嗬成,不見斷續痕跡,寫作時的年紀應該不會太老;另一派認為,《離騷》所表達的悲憤和對生活的看法,好像需要有兩次流放才寫得出來。

我比較讚成第一派的觀點。因為《離騷》裏反複講到:趁現在年紀還輕,要做很多事情。這顯然是年輕人的口氣。屈原並不是一直用這種口氣寫作的,他後來的作品中經常出現感歎自己上了年紀的話。而且,《離騷》所透露出來的一股氣,確實是一股以香草、美人作為象征的盛年之氣。

我曆來非常注意文學作品中隱藏的那股氣,似乎不可捉摸,卻又撲麵而來。文章是生命的外化,這股生命氣息是文學作品的靈魂,時時刻刻在誘導著我們自己的生命氣息。《離騷》的氣息,比較年輕。

萬小龍:

從秋雨老師的講述可以明白,文學的靈魂來自生命的氣息。屈原的生命氣息是偉大而美好的,可惜,斷得早了。我認為屈原最大的悲劇莫過於投江自盡。在這之前有個非常有趣的故事:他走到江邊問一位漁夫,汨羅江怎麼走?漁夫說:“你去那兒幹嗎?”屈原說:“我要投江自盡。”漁夫說:“你為什麼這麼幹?”屈原就說了一句非常著名的話:“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漁夫就說:“傻帽,你書讀得太多了吧!”不久,屈原就投江了。這個日子就在農曆五月初五左右,本來是民間的一個節日,因為屈原的故事,後來逐漸演變為包粽子紀念屈原的端午節。

餘秋雨:

屈原投江是一個悲劇,但是我不讚成對這件事作一般意義上的哀痛理解。

這裏有一個前提:屈原生活在一個巫風很盛的地區。人們經常舉行的對各種神靈的祭祀,是一種淒美的儀式。龍舟和粽子,都是這個儀式的一部分。屈原的投江,是自古以來“由人入神”的巫儺儀式的延續,也開啟了一個新的祭祀命題。

屈原在流放期間,非常充分地了解了當地的原生風習、民間崇拜。這一切對於一個頂級詩人的吸引力,實在太大了。他的生命,融入了神話和大地之間,已經成為山水精靈、天地詩魂,不再僅僅是一個失意謫宮。在這個意義上來理解他的投水,以及民眾的千裏祭儀,就是另一番境界了。

許多年以後,西方一些詩人和哲學家也都選擇了和屈原一樣的歸宿。海德格爾在解釋這種現象時說,人對自己的出身、處境、病衰都沒有控製力,唯一能控製的就是如何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是最重要的哲學問題。我們對屈原之死的理解,也應該提升到更高層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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