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餅曾經是許多人一起吃的。
八月十五,吃過那場準備許久規模超大的團圓飯,姥姥就會從裏屋端出一盤月餅,壘兩層,擺到客廳的小茶幾上,招呼著說:“來,吃月餅。”
所有人迅速縮小成一個圈子,圍在月餅周圍,大人們不挑,一隻手拿起切好的半塊,一隻手在嘴下麵接著,小心翼翼地吃,小孩子則肆無忌憚,翻來翻去非找到一種自己喜歡的才罷手。
我喜歡吃豆沙和芝麻餡的月餅——長久以來我都秉持一種觀點,月餅天生應該是甜的,簡單的,所以當我第一次吃到蛋黃餡、肉餡的月餅時,不免有些詫異,至於那些更花樣翻新的,比如冰激淩月餅,果蔬月餅,海味月餅,茶葉月餅,我都以為是走入了做月餅的歧途,失去了淳樸的滋味與幸福。
年紀漸長,吃月餅越來越少,連續好多年,我們家似乎都沒有刻意要買過月餅。有一回八月十五,月亮又圓又大,我和老媽站在陽台上看,月光照在我們身上,也有晚風,看一會我們就進去了,吃月餅的事到底沒想起來。
隔天騎自行車路過老城區小街,集萃商店門口擺出板桌,碼著幾排半米高的月餅——是用那種印著淡紅色字跡的油紙包著的,一小筒一小筒,立著放,我隨口一說:“賣月餅的。”
老媽以為我想吃,停下車,買了兩筒,還是老口味,一筒黑芝麻的,一筒豆沙的。回到家,我也不知哪來的勁頭,一口氣吃了兩塊。
老媽連忙製止:“別吃囔食了(淮南土話,吃多了的意思),留幾塊給你爸。”
那年我一人在深圳過八月十五,晚上吃了飯,沿著海灘朝住處走。海上的月亮比陸上要大,遙遙掛在天邊,真叫銀盤,海對麵燈火輝煌,是香港,腳下的潮水一層層湧上來,我忽然很想家,想吃口月餅。
我走了好幾站路,才終於在一個士多店買到那種小盒套裝的潮式月餅,小小的,一圈一圈的麵線,好像尼姑的帽子,跟西式的小cookie類似。我很失望,我心目中的月餅應該是扁、大而圓的。
現在每到八月十五,單位總發月餅,稻香村之類,拎回去也很少吃,偶爾挑著吃一兩個,沒什麼特別的感觸。
去年中秋,朋友給我一隻特供月餅禮盒,盒麵亮黃,上麵印著兩條盤龍,全是工筆,剪下來都能做掛畫,但裏麵也隻放著六隻月餅,材料一律講究,螃蟹餡的,鮑魚餡的……山珍海味風。我吃了幾口覺得平常,後來放那就忘了。
前幾天我打掃衛生,見這個大方塊實在占地方,索性連月餅帶盒子一起丟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