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尼采和居住在拜洛特時期的瓦格納(4)(2 / 3)

在拜洛特,尼采隻呆了很短的幾天。複活節那天,情況就很糟糕,而現在的境況則是令人絕望。公眾們幾個月以來一直都在嘲笑這項事業,而現在他們似乎已經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了。宣傳工作被一種可怕的冷淡阻礙了。籌集資金的難度變得越來越大。諸如商業貸款、抽獎等所有計劃都被取消了。新一份呼籲書在德國的群眾中流傳開來,這份呼籲書的作者已經不再是尼采,這份呼籲書一共印行了一萬份,但實際的銷售量卻低得可憐。瓦格納的追隨者又寄信給德國許多劇院經理,請求各劇院進行一場義演,同時把義演所得的收入用以資助拜洛特,三家劇院都回了信,但都拒絕了這個請求,剩下的則沒有回音。

尼采重新回到了巴塞爾。格斯道夫幫助他成功起草了《不合時宜的思想》中的第二篇《曆史的運用與濫用》。但是,尼采幾乎不再寫信,不做筆記,也沒有對未來做出新的規劃。後人在這段時間內幾乎都不能發現他的蹤跡。幫助瓦格納取得成功,並為取得成功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這是尼采年輕時的願望,但是現在這兩個願望卻同時破滅了。他四處請求幫助,但卻都遭到了拒絕。他收到的答複大多是:“你的東西過於嚴肅,太一本正經了。”麵對這種情況,尼采捫心自問:“拒絕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瓦格納的藝術不是一項神聖莊重的事業?”為此,尼采的心情開始變得憂鬱,覺得失去了尊嚴,他的自尊和夢都破滅了。1873年的最後幾個星期裏,尼采窩在巴塞爾的住宅裏,像蚯蚓一般深居簡出。

1874年的新年,尼采是在瑙姆堡度過的。在那兒,他和他的家人在一塊兒,家人的陪伴讓他恢複了些許活力。他喜歡這種周年紀念日的寧靜,這種節日適合進行沉思。在他年輕的時候,他總會讓自己充實地度過聖·希爾維思特節,在節日裏,他總要在記事本上記下一些對自己的過去、現在、未來的沉思。1873年的12月31日,他寫信給歐文·羅德,信中運用了他對朋友們慣用的語氣。

看了卡爾·希爾德布蘭特的《一個異端唯美主義者的書信》,我感到十分歡樂。這些文字是如此提神!我看得出,卡爾·希爾德布蘭特是個懂得閱讀和讚美的人,他和我們心意相通,對這個社會充滿了希望。願新一年中社會欣欣向榮,願我們的友誼地久天長!啊,親愛的朋友,一個人的情感毫無選擇,他要麼充滿希望,要麼懷著絕望。我已經將希望永存我心。讓我們在新的一年裏保持我們的友誼並互相幫助,直到我們走向生命的終點。你的弗裏德裏希·尼采。1873~1874,聖·希爾維思特節,瑙姆堡。

一月份悄然來臨了,尼采重新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之中。由於拜洛特出現的意想不到的不幸(毫無疑問,一個作家在求助被拒後產生的惱怒是此後變化所產生的根源),尼采開始備受焦慮和懷疑的折磨,他渴望能將這些痛苦一掃而光。

他用兩行話對瓦格納藝術進行了曆史性的總論,這些總結和他介紹自己思想的話十分相似,他這樣寫道:“任何一種偉大的思想都因為其新穎而帶有危險性。印象從來都來自於一些孤立的現象,而這些孤立的現象從來都是為了證明自身的正當性。”在確立了這一總原則之後,尼采開始探討“瓦格納是什麼樣的人,他的藝術意味著什麼?”這樣本質性的問題。

這是幻境中的一場災難。即使當代出現過埃斯庫羅斯和品達,但他們也都消失了。他們創造出的美麗的、超自然的、宗教式的幻影驟然破滅,而瓦格納的藝術在這些幻影破滅之後呈現出真的麵目——瓦格納的藝術太像來自十五個世紀的花朵,今時今日,它行將凋謝,壯麗卻又充滿了病態。

尼采在自己私密的筆記本中寫道:“讓我們捫心自問,這個時代將瓦格納的藝術當做了自己的藝術,這樣的時代究竟有何價值呢?這種所謂的藝術帶著無政府主義的色彩,它是奄奄一息的東西。它建立在邪惡、貪婪、不定形、不確定的基礎之上,它正在迅速地向著絕望的方向走去。它雖然披著簡樸真誠的外衣,但實際上卻是純粹的自我意識。它暴烈而又懦弱,缺乏崇高性。這種藝術隻起到了拚湊的作用,他把亂七八糟的東西拚湊成了一個整體,這個整體依然吸引著現代德國人的靈魂。這種藝術在外觀和感情方式的層麵上都已經變得亂七八糟了。在反藝術時代裏他是肯定並支配著自身的荒唐的藝術嚐試,其作用隻是以毒攻毒。”

尼采的偶像消失了,其本質隻是個舞台演員。尼采對此感到絕望,並讓自己承認,他一直都在被這個巨大的怪物所左右著。他曾將自己的青春和真誠的熱愛付出給這個怪物,但最終卻落得個被欺騙的下場。尼采感到憤怒,但是憤怒當中卻夾雜著妒忌,他的恨與愛相距不遠。這個人曾讓他把自己引以為傲的靈魂和思想都奉獻出來,但最終這個人卻隻是以玩弄的心態去對待這些神聖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