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眉間心頭·朱砂 (4)(2 / 3)

在我床下的木箱裏,有一套漢式的白衣,電視劇裏小龍女的款式,我卻從來沒穿過,小心翼翼地收藏著一份情結,門外江湖裏的小龍女,雖然隻是小說裏的虛構,但我始終覺得,一定有這樣一個女子,即使在最荒涼的地方,也能遇見楊過,曆經幾次分分合合,生死考驗,愛情依然堅韌如絲。

我書櫥裏唯一一本金庸的書就是《神雕俠侶》,很久不曾看了,因為有時候,我分不清小龍女的心,是不是根本就已住進自己的心裏。

他們在絕情穀身中情花之毒,在挑選武器時,選了君子淑女劍。

中國有十大名劍,我從小學時起就知道幹將莫邪,那時候對鑄劍的故事還是囫圇吞棗,隻覺得這劍也太可怕,好比洪荒猛獸病毒瘟疫,平白地也要人性命。後來讀《吳越春秋》,再到《搜神記》《拾遺記》,讀到幹將醒來不見了莫邪,會忍不住垂淚,這不隻是鍛造一把絕世的劍,這是錘煉愛情。

莫邪以身飼劍,不是她想成就一把劍,也不是成就幹將這個有名的鑄劍師,她是無法看著幹將煉劍不成被吳王殺害,她是不能承受生生麵對愛人離去的痛苦,於是她做好打算,如果世上隻能留一個的話,那麼一定是她的幹將。

莫邪站在高高的爐壁上,宛如仙子,連笑容都無比聖潔,她說,我們還會在一起。

因為愛情的凝結,劍也分出了雌雄,也要相愛似的有了名字。叫“幹將”的雄劍被獻給了吳王,“莫邪”被藏了起來。吳王聽說後派人來取,“莫邪”劍化為白龍,帶著幹將消失在天邊。同時,吳王愛不釋手的“幹將”劍也不見了蹤影。

幹將莫邪和兩把劍,講述起來有點亂,但你會明白。

千裏之外貧瘠的延平湖裏出現了一條善良美麗的白龍,保得一方水土風調雨順,五穀豐登,貧城變成了豐城,它卻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含著淚水癡情地張望湖麵。

六百年後,豐城縣令雷煥在修築城牆的時候,從地下掘出一個石匣,裏麵有一把劍,上麵赫然刻著“幹將”二字,雷煥欣喜異常,將這把傳誦已久的名劍帶在身邊。有一天,雷煥從延平湖邊路過,腰中佩劍突然從鞘中跳出躍進水裏,水麵翻湧,躍出黑白雙龍,兩條龍脖頸親熱地糾纏廝磨,雙雙潛入水底不見了。

第二天,縣城裏搬來了一對平凡的小夫妻。丈夫是一個出色的鐵匠,技藝非常精湛,但他隻用心鍛打掙不了幾個錢的普通農具,絕不打造有千金之利的兵器,在他幹活的時候,他的小妻子總在旁邊為他扇扇子,擦汗水。

這一生,一分一秒都不要再分開。

做了人間的柴米夫妻,平凡得連幸福都變得那麼容易,隻要廝守就好了,故事裏落到這也是最讓人期待的結局。

然而紅塵中,有些廝守卻像夢一樣,永遠都摸不到,醒來全是淚。

馬已不再年輕,馱著她擋風的行李,她偏離官道,在山穀前停下來休息,彈起小忽雷,群山齊哀,似風雨就在山前。

有金石之韻,卻與刀劍無關,這是心裏的裂帛聲,響在冷月潭邊。

小忽雷是琵琶的一種,盛於唐朝,與它對應的,還有大忽雷。

據《樂府雜錄》記載,建中元年,宰相韓滉出使四川,於駱穀處得一奇木,請名匠製成二琴,曰大小忽雷,獻於皇上。

可見盛世即便到了晚期,也仍然是平樂氣象,諸侯紛爭的短暫平靜,也暗藏著刀光劍氣。

一個甲子後,“甘露之變”發生,宮廷慘遭劫難,武帝罪連樂府,忽雷流落民間。

直到清康熙年間,寫《桃花扇》的孔尚任在北京得到了小忽雷,並在牙軫上刻了自己的題詩,後又輾轉倒手數十次,如今存放在故宮博物館中。

博物館裏也有大忽雷,可惜是後代仿品,唐朝的早已連流向都不可查了,現在也沒有人再會彈忽雷,也許有一天,哪裏的忽雷聲又響起,一定是愛情的片頭曲。

我的家鄉有聞名世界的雜技,在“紅牡丹”劇場裏,有一個節目叫《綢吊》,一男一女兩個雜技演員,配著淒婉的音樂,在空中或追逐或分離或相擁,看到心裏去,會覺得有一種震撼。

愛情其實就是那隻沒有腳的鳥,張國榮曾經那麼生動地講過,傳說中,有這樣一種沒有腳的鳥,它的一生都在飛翔,飛累了它就在風裏睡覺,一生隻著陸一次,就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