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仕旅(2 / 3)

道教主張出世,老子和尹喜又都是隱逸之人,這段傳說給終南山帶來神秘的隱逸色彩。“名山修道,終南為冠”,事實上,終南山的隱逸文化一直很盛,是士大夫和知識分子進退朝野,“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退守之地。曆史上著名的薑子牙、商山四皓、張良、陶淵明都曾隱居此山。唐朝著名詩人王維,四十多歲後厭倦政治,也常常居住終南山,過著半官半隱的生活。唐初醫學家孫思邈、唐代高僧玄奘等,更是把終南山當作修學、養生、傳道之地。蘇軾經常登臨終南山,去那裏尋賢訪聖。

當然,蘇軾絕對不是遊手好閑之輩,他亦為自己描畫著建功立業、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宏偉藍圖,實現自己經世報國的理想。

當時陝西旱情嚴重,農人為行將枯死的莊稼憂心如焚。斯時,沒有氣象預報,也沒有人工降雨,隻能向神靈求雨,這是身為父母官的職責。

太白峰是秦嶺上最雄偉的一座山峰,山頂上有一個道觀,門前有一個小池塘,相傳雨神龍王化身為各種小魚棲居在裏麵。蘇軾帶領老百姓到道觀裏去求雨。為此,他還專門撰寫了一篇雄辯滔滔的祈雨文,文中他先是奉承龍王幾句以後,然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為龍王申訴天旱的種種不利:

乃者自冬祖春,雨雪不至。西民之所恃以為生者,麥禾而已。今旬不雨,即為凶歲;民食不繼,盜賊五起。豈惟守土之臣所任以為憂,亦非神之所當安坐而熟視也。聖天子在上,凡所以懷柔之禮,莫不備至。下至愚夫小民,奔走畏事者,亦豈有他哉?凡皆以為今日也。神其局以鑒之?上以無負聖天子之意,下亦無失愚夫小民之望。

十六日果真降下小雨,雨不大,不能緩解旱情。有老人言山神因宋朝皇帝封的侯爵太小,在發脾氣。蘇軾查閱了資料,果然如此:唐朝時朝廷封太白山神為公爵,到了宋朝竟被皇帝改封為侯爵,官降一級,所以很不高興。話說回來,這事換了誰,誰也不會有好臉看。

找到病因,就要對症下藥。蘇軾便向仁宗皇帝擬了奏本,請皇帝恢複太白山神之前的爵位。之後與宋太守一同齋戒沐浴,派特使上山向山神稟告此事,並從道觀前的池塘裏取來“龍水”一盆。

為踐行誠意,蘇軾親自出城迎接“龍水”,百姓傾城而出,頃刻間,天空昏暗,陰雲密布,雨好像就要下來了。

可是過了好久,還是光打雷不下雨的架勢。蘇軾和宋太守到真興寺去禱告,追著地麵飄浮的烏雲跑,還從農夫手裏拿個籃子,順手抓了幾把烏雲,緊緊按在籃子中,嘴裏念念有詞:“府主舍人,存心為國,俯念輿民,燃香靄以禱祈,對龍湫而懇望,伏願明靈敷感。”

伴隨著響雷閃電,一盆“龍水”安放在祭台之上,蘇軾朗聲吟誦自己的祈雨妙文。果然心誠則靈,暴雨傾盆落下。兩天之後,又降大雨。在涔涔的雨水中,莊稼終於又挺起綠色的腰杆。

為紀念這次成功的祈雨事件,蘇軾把後花園的亭子命名為“喜雨亭”,揮筆一篇《喜雨亭記》,刻於亭上。是年,皇帝恢複太白山神為公爵,皆大歡喜。

後來蘇軾做其他各縣的太守,隻要事有必要,他還是繼續禱告神明。他相信三尺神靈會懲惡揚善,竭其所能為人類消災造福。

但對那些作惡多端的妖魔鬼怪,蘇軾從來不畏邪惡,據理力爭。據說他曾經兩度和邪魔外祟理論。因為他深信,邪不壓正,這點,繼承其祖父蘇序的血性。

一次,從鳳翔回京都的路上,侍從之中一個人忽然發起呆瘋,在路上把衣裳一件一件扯下來。下屬費盡周折給他穿上,甚至把他雙手綁縛起來,但是衣裳還是存不住。有人說他衝撞了山神。

蘇軾大步走到廟裏,向山神辯理:

某昔之去無祈,今之回也無禱。特以道出祠而不敢不謁而已。隨行一兵狂發遇祟。而居人曰:“神之怒也”,未知其果然否。此一小人如蟻虱耳,何足以煩神之威靈哉。縱此人有隱惡,則不可知。不然人其懈怠失禮或盜服禦飲等小罪爾,何足責也,當置之度外。竊謂兵鎮之重,所隸甚廣,其間強有力富貴者蓋有公為奸意,神不敢於彼示其威靈,而乃加怒於一卒,無乃不可乎?某小官一人病則一事缺,願恕之可乎?非某愚,其諒神不聞此言。

禱告完畢,蘇軾走出廟門,忽然,一陣山風向他臉上猛撲,飛沙走石。

蘇軾對侍從說:“難道山神餘怒未息?我不怕他。”繼續大步往前,狂風像披頭散發的厲鬼,囂張得厲害。這時隻有一個侍從跟隨在他身後,其他的人都找個避風的地方躲了起來。侍從勸說他折回廟去向山神討饒。蘇東坡大聲說:“吾命由天帝掌握,山神一定要發怒,隻好由他去。我走我的路。山神他能奈我何?”說來奇怪,聞聽此言後,風竟漸漸消停,蘇軾毫發未損,那個兵士也清醒過來。

所謂頭角崢嶸,光芒四射;所謂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蘇軾也!

蘇軾和宋太守合作的日子是愉快的,一路走來的旅程是和諧的。好景不長,新任太守陳希亮到任後,判官的日子就不那麼有滋有味了,讓他時時感到理想與現實的巨大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