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禾不滿眼,宿麥種亦稀。
永愧此邦人,芒刺在膚肌。
平生五千卷,一字不救饑。
詩人不是一時興起,空談詩情不付行動,而是積極應對,急民所難。他開倉放糧,為斷糧的饑民解燃眉之急;他上書朝廷,如實反映災情,請求減免稅賦,給予錢糧救濟;他親臨田間地頭,帶領百姓用“秉畀炎火”之法和“荷鋤散掘”之術,火燒、深埋,消滅蝗害。終至“蝗不複生矣”。
其二,除盜。密州這窮山惡水之地,治安相當不安寧,“盜賊漸熾”,生民惶惑。針對這種狀況,蘇軾並不是盲目地采取極端鎮壓和強權剿滅的方式,去武力對付,而是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先是通過摸底排查,對盜賊產生的根源做了精辟透徹的分析:“密州民俗武悍,恃好強劫,加以比歲薦饑,椎剽之奸,殆無虛日。”他認為天災人禍互為因果,指出治盜必須治本,並與治事、治吏相結合,從而挖掉盜賊產生的根源。於是“明立購賞,隨獲隨給,人事競勸,盜亦斂跡”。
其三,收養棄嬰。屋漏更遭連陰雨。密州乃貧困山區,加之連年遭災,百姓“剝齧草木”得以度日,為生計所困,許多人家不得已把嗷嗷待哺的嬰孩拋棄在城根兒道旁。蘇軾帶領眾官兵“灑淚循城拾棄孩”,把這些孩子分別安排到沒有孩子的人家撫養,政府按月供給撫養費。兩年內,共救活數十名幼嬰。十年後,蘇軾知登州途經密州,到州衙看望老朋友老部下,那些曾被收養的棄兒及其養父母,奔走相告,扶老攜幼趕往州衙拜謝救命恩人,場麵催人淚下。
天地民心。直至現在,密州(今山東諸城)百姓談古論今,還對蘇大人津津樂道,言之大善人,是古密州百姓的大救星。
南宋文天祥之《正氣歌》開篇即言:“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告訴人們,天地間有股正氣,賦予萬物之身。在地上,就是江河山嶽,在天上,就是日月星辰;在人間就是浩然之氣,一種充塞宇宙的精神。所謂宇宙蒼茫大世界,浩然正氣充天地。善惡自有天做證,人善人欺天不欺。
所以,蘇軾受到密州百姓的愛戴,同時也得到上天的眷顧。
因為幹旱缺雨,他痛心百姓疾苦,數次親往城南的臥虎山祈雨,抑或蘇軾的誠意感動上蒼,數次祈雨,數次靈驗,當地百姓認為蘇軾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因之“常祈常驗”,就把臥虎山的名稱改為常山,更加敬愛他們的蘇大人。
常山上有山泉,位於北側的山坳中,泉水甘洌,水流涓涓。蘇軾命人在山泉處鑿石為井,解決百姓的水源問題。為表達對上蒼的謝意,命工匠在井上建亭,這就是雩泉亭的由來。蘇軾曾作《密州常山雩泉記》記之:
“常山在東武郡治之南二十裏,不甚高大,而下臨城中,如在山下,雉堞樓觀,仿佛可數……東武濱海多風,而溝瀆不留,故率常苦旱。禱於茲山,未嚐不應。民以其可信而恃,蓋有常德者,故謂之常山。熙寧八年春夏旱,軾再禱焉,皆應如響。乃新其廟。”
兩年後,蘇軾離任密州,臨走時再上常山,提筆留字,一首《留別雩泉》,別情依依,和清澈的泉水一起,甘洌至今:
舉酒屬雩泉,白發日夜新。
何時泉中天,複照泉上人。
二年飲泉水,魚鳥亦相親。
還將弄泉手,遮日向西秦。
雩泉因蘇軾而有名。文人騷客慕名而至,在此留下許多名詞絕句,讚美常山雩泉亭。現在,原址上的雩泉亭已然不在,泉猶清水在澗,供附近村民飲用。吃水不忘挖井人。泉,常在,蘇軾常在。在常山,在密州百姓心間。
常山東南蜿蜒十五裏處有一山巒叫黃茅岡,附近有一水溝叫鐵溝,這裏林密草豐,溪流潺湲,常有野獸出沒,是圍獵習射的好地方。蘇軾時常帶領密州兵士到黃茅岡、鐵溝一帶,與同僚會獵習射。
熙寧八年(1075年)七月,北宋朝廷受遼主脅迫,“割地以畀遼”,“凡東西失地七百裏”。蘇軾聞訊,心如灌鉛。是年冬,蘇軾滿懷捍衛國家、殺敵立功的豪情,寫下開愛國詞先河的《江城子·密州出獵》: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喜愛東坡詞的讀者無不喜歡這首《出獵》,欣然成誦,愛不釋手。東坡為人本就豪放不羈,此詞寫就真性情,豪氣幹雲,狂放疏闊。讀之,禁不住以身臨境,跟著他彎弓射虎,豪氣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