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嶺南(2 / 2)

此時的東坡,年事已高,身體也大不似從前。獲罪之人,自然無權無錢,連自身行動都要受到諸多限製。但東坡“不以一身之禍福,易其憂國憂民之心”,盡自己所能,利用姐夫兼表兄程之才的關係,利用自己豐富的人脈資源,為惠州百姓分憂解難,解決了很多實際問題。

當時,惠州駐軍多缺營房,大多數軍士無房可居,雜居在市井之間,租借民房棲身。以至於軍士貧困不堪,酗酒賭博成風,有的甚至淪為盜賊,滋擾得百姓不得安生。東坡看在眼裏,急在心上。他手書一封長達一千七百多字的書信給表兄,提刑程之才,把自己幾個月來深入街巷調查的結果詳細作以說明,並擬定一份合理化建議,請他“與漕司(即轉運使司)商量”,修建“三百間瓦屋”,以解決駐軍營房不足導致“軍政墮壞”與擾民的問題。經過東坡的積極運作,此事終於得到妥善解決。

惠州缺醫少藥,很多百姓無錢醫治,常年遭受病痛折磨。東坡奔走呼籲,提請州府設立公立藥房,治病救人。並寫信托朋友從廣州購進大量藥材,施醫散藥,為患病百姓免費救治。

東坡還為惠州百姓推薦和改造新式農具秧馬,讓農民坐在秧馬上,拔秧、洗秧和插秧,解決了他們因小腿、腳跟長時間泡在泥水裏出現潰爛的問題。

惠州城四麵環水,老百姓出入很不方便。一些年老體弱的婦女,出城去砍柴割草,或者進行農耕勞作時,稍有不慎就會掉進豐湖裏溺亡。為方便兩岸百姓交通往來,解除安全隱患,東坡特向提刑程之才和惠州太守詹範提出修築“兩橋一堤”的倡議。得到兩位大人的支持後,東坡擬定了切實可行的建設方案,親臨一線指揮工匠,築堤修橋。

後期工程資金出現嚴重不足,東坡慷慨解囊,捐出皇帝賞賜的金犀帶,同時,寫信給遠在筠州的子由,動員弟媳史夫人把之前進宮覲見太後時所賞賜的金銀細軟拿來“助施”。八個月之後,紹聖三年六月,東新橋、西新橋以及橋上的堤壩勝利竣工。自此,兩岸百姓出門再不用劃船涉水,再不用擔驚受怕了。工程竣工之日,惠州城萬人空巷,百姓歡欣雀躍,扶老攜幼前來慶賀:

父老喜雲集,簞壺無空攜。三日飲不散,殺盡西村雞。

——《西新橋》節選

為紀念東坡的功績,惠州的父老鄉親將湖堤命名為蘇公堤,簡稱“蘇堤”。“大中國西湖三十六,唯惠州足並杭州”這是繼潁州西湖、杭州西湖蘇堤之後的又一座蘇堤,也就有了惠州西湖八大景之一的“蘇堤玩月”。

不能不說,東坡不僅是著名的文學家、書法家和畫家,還是一名資深的水利專家和建築專家。華夏大地,凡東坡為官之處,都留下了澤及後世的非凡政績。

他在《蘇氏易傳》中明確地說:“君子有責於斯世,力能救則救之,力能正則正之。”在《答陳師仲主簿書》中又說:“人生如朝露,意所樂則為之,何暇計議窮達?”這,就是東坡的為官之道。

父母為他取名“軾”,企望他像“軾”,古代車前用作乘車人扶手的橫木,巧為觀瞻,一生安穩。然而,東坡太有棱角,是非分明,給自己製造了諸多不安穩。但仕路雖然隨政治風波而上下,他的心卻始終祥和平靜;無論擔任職務是高是低,無論是順境還是逆境,他都勤政廉政,為民請命,努力為老百姓做實事做好事。父母若泉下有知,也一定會為他而驕傲。

葉嘉瑩先生言:“蘇東坡是在苦難之中完成了自己的一個人物。”在封建社會,士人可以實現兼濟天下的機會少之又少,在皇帝不那麼英明,仕途不那麼順利,天下不那麼太平的情況下,能做到“一自東坡謫南海,天下不敢小惠州”,東坡已然是最優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