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海上鋼琴師(4)(2 / 2)

中途呂品又去袁母那邊問情況,醫生冷著臉斥道:“你是病人家屬?你們以前是不是在非正規血透室做過?跟你們說過幾百次,那種小透析室不正規,機器陳舊,早晚要出事!”

呂品不及細問,醫生已轉身走人,楊煥拉她坐到長條凳上,她惶然問:“腎衰是怎麼回事?”

“尿毒症吧?好像一般都這麼叫,”楊煥坐到她身側,“你別急,這有救醫生才罵你,沒救的話醫生直接就往外抬了,誰敢讓病人死自家醫院呀?”

呂品無意識地點點頭,又問:“還有機器……什麼機器?”

“不清楚,你等等,”楊煥起身四處瞅瞅,終於找到個小護士搭訕。呂品坐著幹著急,見楊煥似乎和小護士聊得很歡,也不敢上前掃小護士的興,好容易等他回來便拉住他問:“到底怎麼樣?她媽媽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沒沒沒,你放心。”楊煥拍拍她的手,穩住她心神,“可能袁圓的媽媽這病比較久,又找不到合適的腎移植,隻能靠常年血透維持生命。那小護士說她這幾年恐怕都是在那種鄉下作坊式的透析室做的,設備陳舊,拆卸保潔肯定都不到位,這病人的腎都萎縮到一顆棗那麼大了。”他又握住拳頭給呂品看,“正常的是這麼大。”

“哦……這種透析室是不是很便宜?我看……”呂品想到方才看到袁母的衣著樸素,冬天的棉衣下擺已磨得灰白,再想到袁圓——難怪這幾年都沒見她買過什麼好衣服。還有楊媽媽每年塞給自己的那堆補品,袁圓起初打量過好多次,後來呂品覺出味來猜想她可能也想要,便勻了她一些,她說要給錢,呂品自然不好意思拿楊媽媽送的補品賣錢,便每次自動自覺地分袁圓一半,後來她也再沒提過錢的事。

“我跟她這麼久朋友都不知道她媽媽病得這麼嚴重,”呂品自慚不已,再說她偶爾還覺得袁圓不厚道,能占便宜的地方絕不放過,竟然從沒想過她可能真缺錢用。她求救般地望望楊煥,楊煥知道呂品平素就袁圓這麼個談得來的朋友,傾身下來安慰道:“你別慌了手腳,這現在也不算是什麼絕症,錢的事都好說。”

“那護士剛才怎麼說,袁媽媽原來做的透析不好是吧?會不會影響很嚴重,換腎就可以解決問題嗎?”

楊煥掰住她的右肩:“你別亂想,等袁圓醒了再說,她媽媽的病,她肯定比你清楚。”

“我一點都不知道……”呂品縮下頭去,咬住唇低聲道,“其實袁圓負擔比我大多了,她從來都不吭一聲,還天天教我要這樣那樣,我都幫不上她什麼。”

楊煥伸出手,握住她攥著膝蓋的拳頭:“剛剛左神短信裏說,找到個腎移植手術做得很好的醫生,這麼說那家醫院的腎源應該也充足一點,等這次透析完了,我們再轉過去。”

呂品點點頭,看袁圓床邊吊著的輸液瓶裏液麵緩緩下降,慢慢緩下神來,問楊煥:“要是找不到,該不會真要切掉袁圓一個腎吧?”

“放心,現在醫學發達,隻要不是什麼絕症,大都能治好的。”

“哦,”呂品心中沒底,隻好附和他來增強自己的信心。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發覺自己雙手都握在楊煥掌中,嚇得險些跳起來,想抽出來又怕太突然引得大家尷尬。她稍稍縮手,沒多會兒楊煥也鬆開她的手,轉述方才從小護士那裏聽來的閑雜瑣事:“我估計袁圓的媽媽是停了一段時間血透,或者做得不規律吧,聽說現在那些小縣城都開始嚴打這種小作坊式的自助透析室,我算算這五年透析下來,怎麼也得幾十萬,自助的也少不了十萬,再加上藥費……這種不規範的透析室被停了,她媽媽肯定去不起醫院。”

呂品連連點頭,方才透析費藥費加各種雜七雜八的檢查,交了近兩千塊——聽說每個星期都要做,以袁圓的工資,怎麼可能擔負得起?

“我覺得我夠倒黴了,沒想到袁圓更慘,”呂品苦笑道,“好歹我媽沒病沒災。”

楊煥一聲喟歎,什麼都可以衡量,唯獨幸福和痛苦是沒法衡量的,你已用十幾年的時間消化你的不幸,便是穿心鑿骨也變成麻木和習慣。

病房裏四壁雪白,唯時鍾在嘀嘀地轉,兩人轉至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