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從一期計劃以來不斷冒頭的間諜事件,相關部門對此案的關注急劇上升,前幾次間諜事件懲處後,基本已掐斷所有安全部門掌控的線索,於是這一次的審查變得格外艱難。現在終於找到突破口,上麵甚至有消息說,要辦成鐵案,殺一儆百。
剛剛接受調查的時候,呂品一再要求見景總工,可此時真正見了麵,她卻不知如何為自己辯解——她不知道那些在審查人員眼裏“荒謬”的解釋,是否也會被景總工認定為掩飾。
她口幹舌燥,一時無法言語,很久後隻得一聲:“景總工你也認為是我賣了圖紙嗎?”
景總工沉默不語。
無奈而絕望的苦笑,爬上呂品的嘴角,她慢慢閉上眼睛,第一次覺得自己的人生失敗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呂品又睜開眼,自嘲地笑:“我能不能問問,楊煥怎麼樣了?”
景總工仍然沉默,審查人員跟她說這次涉案人員一個比一個嘴硬,這個消極抵抗,好歹也花了點功夫應付審查,那個則好像是認定了“抗拒從嚴回家過年”,由始至終隻有一句話“關於本公司的經濟問題請找律師和財務來談”。
正因為楊煥咬死不開口,審查人員才在上麵“辦成鐵案殺一儆百”的指示下,不得不讓景總工出麵,希望能從呂品這裏打通缺口。
無論如何,技術人員總比外麵混社會的人好對付,這是審查人員的想法。
“你不相信也是正常的,”呂品雙目失焦,連日來的車輪式審問,讓她連想笑的時候,都不知該抽動哪幾塊肌肉。她努力地拉拉嘴角,“是我根本就不應該有幻想,好事什麼時候輪得到我?”
“就算有,也是先給你一顆糖吃,再來一棒子……”
“早知道這樣,就不該吃糖……”
“楊煥要是被牽進來,”她很艱難地想了想,又抽抽嘴角,“認識我,算是他倒黴吧?活該……”
她不知道自己絮絮叨叨地說了些什麼,好像這輩子許多從未對人說出來的話,通通都有了出口。
說到最後的最後,她已經記不得自己說到哪裏,好像是說在天文台,數窗台上的花開,數了四十七天,從萌芽到凋謝。
景總工這才開口,她按住呂品的手說:“如果你相信一件事是對的,那就堅持做下去,就像一柄刀直刺到刀柄,不要問為什麼,也不要管碰到什麼。”
這是呂品的偶像,史上最可愛的物理學家費曼先生的話,她原來常用這句話激勵自己。但現在她卻問:“那如果刀鋒折斷了呢?”
景總工回答說:“刀要學會保護自己。”
和景總工見過這一麵後,呂品的待遇出乎意料的好起來,雖然仍不能和外界聯係,但審查人員不再反反覆覆地逼問她同樣的問題。再兩天過後,審查人員忽然客客氣氣地通知她,內部審查結束,她嫌疑解除,可以恢複工作了。
呂品愕然,來接她的是楊煥,鐵青著臉,她問楊煥:“聽說Memory被關了?”
“已經恢複訪問了。”
“你……他們有沒有把你怎麼樣?”
楊煥忽然就火了:“他們能把我怎麼樣?”
呂品嚇了一跳:“沒……沒有怎麼樣吧?”
楊煥一腳蹬住刹車,捶著方向盤吼道:“我還沒問他們把你怎麼樣了呢!”
呂品囁喏不語,她知道以楊煥的脾氣,怎可能受得了這種無緣無故的冤枉氣?她扁扁嘴訕笑道:“也沒怎麼樣,就天天問來問去的。”
楊煥一動不動,額上青筋直跳,他低咒了一句什麼,又踩下油門。本來想往自己住的地方開,想想後又轉了方向,去呂品原來住的酒店。
一路上呂品也不敢招惹他,生怕他收斂許久的霸王脾氣因為這回的事情又燒起來。
在酒店的走廊上碰到錢海寧,他神情糾結,欲言又止,呂品瞅瞅他問:“錢海寧你最近怎麼樣?”
“常規審查了幾天就出來了,”錢海寧說完這句就沒了下文,看看呂品欲言又止,呂品左右看看,問:“你在這裏等人?”
錢海寧搖搖頭,瞅瞅楊煥又問:“你……知道審查結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