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著牙,聲音極低極低,呂品一愣,搖搖頭道:“還不清楚,那邊審查的人一溜煙就走了,我還沒來得及問呢。你沒事吧?我也還好……頭幾天查得嚴,後來景總工可能……”
楊煥在身後一聲冷笑。
呂品回頭望望楊煥,又看看錢海寧,氣氛詭秘,空氣凝結,似乎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
錢海寧的眼神彷徨悵惘,像失去生存支撐的力量。
形勢的急轉源於袁圓的自首。
就在景總工來見呂品的同時,袁圓自首是她從高工的電腦裏竊取了航空器的裝置圖,回報是幾個月前她母親移植的那顆腎髒。
呂品完全無法消化這個信息——這些天她一直想著如何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她一直覺得間諜二字離自己很遠,一定是其他什麼環節出了問題。究竟是哪裏,她不知道,那是審查人員的事,和自己沒關係。
怎麼會是袁圓,為什麼會是袁圓?
楊煥顯然在接她之前已經知道這一結果,相對於呂品的震驚、錢海寧的難過,楊煥的反應十分冷淡——他和袁圓並無特別交情,加之此次審查令Memory無故停止訪問24小時,給公司帶來極惡劣的影響,他去揍人的心都有了,哪來的時間震驚和難過?尤其現在錢海寧和呂品同一情懷共同感傷,更讓楊煥覺得無比刺眼。
錢海寧很艱難地在忍著些什麼,雙肩微微抖動。呂品趕緊打電話給景總工,沒有人接;再找高工,電話倒是找到了,情緒卻極低沉,隻說事情還在調查當中,又連連跟呂品說對不起。最後一個電話撥給周教授,也是剛剛接到消息,說是他送到北京的一個學生出了事,具體原因卻不知。聽呂品說是因為當時有商業間諜機構以一顆腎髒的代價,誘得袁圓將部分裝置圖竊取出售,周教授隻歎了一聲:“這孩子真糊塗。”
這廂呂品和錢海寧正忙著打探消息,楊煥卻冒出一句:“你住的這間房是配給袁圓的吧,我看你還是盡早搬出來,免得再惹禍上身。”來來往往的有些其他學校外派過來的人員,相熟一點的過來安慰兩句,不熟的則趕緊繞道,似乎還在指指點點些什麼。楊煥早就有意讓呂品和他一起出去住,隻是這一時半會不好找房子,主意還沒出口,已有酒店的工作人員找過來:“您是呂老師吧?景教授昨天派人過來給您訂了一間房,讓您暫時先住進去。”
呂品一時就有些感動,沒想到景總工這時候還替她考慮到這點問題,楊煥隻得怏怏作罷。安頓好住處後呂品又和錢海寧四處托人打探袁圓的消息,呂品猜想高工那邊如今肯定也受到牽連,不便打擾,隻得從其他地方入手。
除了震驚和難過,呂品仍然是有懷疑的——因為前些天她的遭遇,讓呂品現在不敢相信那些所謂言之鑿鑿的證據或事實,況且當初袁圓母親移植的那顆腎髒,不是楊煥在網上發布求助信息後得來的嗎?她想找楊煥去追查清楚,偏偏楊煥公司那邊因為之前被公安機關強行切斷服務器訪問,這些天也是忙得雞飛狗跳,加之呂品已洗刷清楚,楊煥哪裏還有心思去打聽袁圓的事?
呂品隻好去找錢海寧商量,才發現錢海寧已開始查找相關法律條款,還拿著《刑法》問她,袁圓這回的情節,到底算不算情節特別嚴重。再看他筆記本電腦上打開的網頁,赫然列了一排刑法訴訟官司上比較出名的律師名單,還標注著“已拒絕”、“聯係中”、“可能有戲”、“不太靠譜”等字樣。
呂品腦子裏閃過一絲念頭,並不確切,模模糊糊的,隻是這念頭越來越強——錢海寧讀研一直是袁圓帶著的,兩個人交情也不錯,他是不是事先知道些什麼?不然他何以在案件仍在調查一切尚無定論的時候,已著手開始聯係律師?
她試探性地問錢海寧。
錢海寧遲疑甚久,才輕聲答道:“你不覺得,她好像一早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呂品想起前些天高工跟她說對不起,對不起什麼?她當時總存著一絲僥幸,覺得袁圓不會做出這麼糊塗的事來,高工就算是她丈夫,也未必清楚事實真相,同床異夢的人多著呢!再說當初袁媽媽用的腎髒,明明是車禍喪生者留下來的……可冷靜下來想想……最近半年的袁圓,不可不說行為舉止是有些異常的。
比如袁圓老關心她和楊煥的進展,還幾次勸她不要報名去西昌的名單,原來袁圓和楊煥是很看不對眼的,現在卻天天跟她叨念,說你有空先把終身大事給辦了吧!當時呂品以為是楊煥也出力給她媽媽的手術幫了不少忙,所以讓袁圓改觀——現在想起來,袁圓那副口吻,全然像是在交代後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