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我默默低頭瞧了瞧自己,伸出手來。
“……”
視野裏是粉紅色短短肥肥的豬蹄膀。
我默了一默,朝一側樹下的淺水灘望去,似恰好這兒昨夜落了雨,潮濕寧靜,一方小小水灘正好倒映出我的樣子,土肥圓的粉紅身子,短小四肢,風扇似的大耳朵。
“……”
“……”
我又默了一默。
真的是隻豬,一隻粉紅粉紅的幼豬。
舒子宴,本王定上天入地將你殺的片甲不留。
“大人,您看這皇家校場……哪來的豬?還是一隻家豬。”那邊有傳來聲音。
舒子宴你就算把本王變成豬丟在獵場裏也起碼變成一隻凶狠矯健的山豬罷,這麼一隻粉紅粉紅的如同吉祥物一般小豬仔是鬧哪樣?
我簡直要哭瞎了。
為首男子騎一匹高大黑馬,他身穿暗青色長袍,繡上細細的密竹邊,指尖碧綠扳指一晃而過。
他拉開弓對準我的時候,我下意識抬起了頭,望向他。
那日在人間,陽光輝煌地灑下碎金子,風過颯颯,款款林濤,初秋細冷,君知否。
夜更銅漏,君知否。
“大人……豬也會哭麼?”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又名為“少女啊,你願意再見到你的男神而變成一隻豬嗎”
☆、第七章
第七章
我極少哭。
太少了,少到好似沒有哭過。
小時候性子倔強,闖禍娘親打我,皮帶抽我全身青紫,沒哭。
練功被反噬,全身如蟻蝕骨,沒哭。
與食夢巴蛇交戰時,碎裂的肋骨紮穿我的肺,流了好多好多血,沒哭。
日後成了王,我殺了大把大把的同胞與異族,站在皚皚白骨之前,沒哭。
初九說,魔族本就少淚,魔王不應有淚。
八百年前,那個人在誅仙台灰飛煙滅時,我也沒有掉眼淚。
那個時候,我在南天門候了三日,神氣刺進每一寸肌膚,灼燒開始化膿的傷口,我當時隻是想,再等一會兒罷,說不定他就出來了。
我明知他是不在的,再也不在,魂飛魄散,不得輪回。
可我還是想,再等等,再等等。
那晚,初九說錯了,我從來沒有在等他,我知我再也等不到他了,我沒有等。
耳邊仿佛有了鼓動的蟬鳴,如暗啞的噪聲。
大抹大抹濃綠裏,我目不轉睛凝視馬上的青衣男人,陽光太烈,每一縷芒澤都如一把黃金利劍,生生刺我雙目落下淚來。
滾燙地蠕動,如液體的蟲,盤踞在臉上。
我擦不了眼淚,隻能盈盈模糊地看著他,他的眉目,他眉心的那一抹淡淡疤痕。
分毫不差。八百年裏,分毫不差。
我呆坐在原地,任淚水大顆大顆往下砸,全身仿佛被掏空,灌滿滾燙的鉛液,挪不開半步,血液順每一寸管脈都在沸騰叫囂,又湛湛融化。
青夜。
我嗓子裏擠出殘破音節,我想叫他,大聲叫他,可出聲的隻是哼哼低咽的獸鳴,正當此時,他鬆開手指,箭簇劃破寂靜空氣與風聲,朝我射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眉目平淡,一如許久以前我身邊時靜默的模樣,隻不過清俊眉目微微蹙起,似乎見及不該見之物。
被區區一介凡人射中,未免太丟臉些,我側身一閃,飛箭竄入身後草叢中。
一聲獸吼奪過我的注意力。
我睜開眼望過去,方才我呆過的草地旁赫然一隻黑熊,五大三粗的,似乎被激怒,正嘶吼朝人群馬隊襲去,青夜麵無表情拉弓,不過光影之間被三支箭正中死穴,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