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壓壓的禁衛軍包圍大殿,每個人的手,都搭在劍鞘之上。
首排的士兵,拉開了弓,搭好了箭,整齊劃一地對準緊閉的大門,箭簇在夜色中泛出冰冷的金屬光澤。
我孤身站在外圍,連喘了幾口氣後仰起臉,咽咽喉嚨。
西宮失火不過是遣散相國兵力,這乖戾的帝王在做最後一搏。
對於現在的心境,我有點不真實。
人在世無非生老病死,我乃局外人全然無須在意,可柳青最後叫我去西宮時的笑一直在我眼前晃動。
太像了。
和八百年前一樣。
一直板著臉的青夜溫柔地對我笑了,然後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低頭看自己的手指,指節蒼白。`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吱呀——”
大殿門開了,漆黑的雲紋短靴露出一角,上頭是釉青色梨花與飛鳥刺繡的長袍。
是柳青。
他隻身緩緩走出門外,背後是殿堂厚重的金色光芒。
我隔著重重人群望著他,從懷中慢慢地。慢慢地摸索,觸到絲綢包裹的硬|物,取出,攤開。
我舉起來自寒冰地獄冰鏡碎片,可觀人前世今生的鏡片——對向他。
透過冰玉琉璃色的碎片,他的麵龐隱隱模糊,行至階梯時,一聲嘶啞的低歎從殿內溢出,所有人都聽見了。
“朕這江山讓了便是讓了,你若不要又想作何?!”
怒意,寒涼,壓抑,隱忍中含半分不可說的絕望。
末了,又飄出幾聲斷裂的笑。
“你連你最心愛的親妹妹都殺——你究竟想如何——”
青衣男人頓了一頓,繼續走下台階,他抬起蒼白的臉,對包圍他的禁衛道:“進去罷,把人抬出來。”
禁衛將箭簇對準他。
柳青淡淡說:“再不進去,後悔的是誰自己掂量。”一停,將他們一掃,說,“情勢如何,看不出來麼。”
軍衛麵麵相覷,嘩啦啦一齊收了弓,分成兩撥朝殿門魚貫而入。
殿前漸漸空了,夜色中白石地磚微微發灰。
我的目光透過碎片,看見柳青一步一步朝我走來,阿駿不知何時出現,上前跪禮,“大人,一切皆在計劃之中。”
啪啦,我聽見冰片裂開的細響,它如同一支極細的銀針,挑動我身體裏最為纖細的一根神經。
啪啦。
寒冰鏡片在我指尖碎裂成細小冰碴,迸落地麵。
幾乎在同時,柳青身子一晃,倒下去。
“大人!”
阿駿臉色一變,將他趕緊扶住。柳青半跪在地上,閉了閉眼,一縷豔紅鮮血如從唇角淌下。
“大人!”阿駿臉白了。
“怎可一切皆在計劃之中。”柳青朝我望了一眼,嘴角咧出一絲冷笑來,似是自嘲。
“他中了毒。”白衣女鬼飄在我身邊,癡癡望向地上的男子,喃喃,“我的青兒,已經這麼大了啊……”
我想起之前苗兒賜給我的那杯酒。
阿駿已經衝去喚人叫太醫,柳青躺在地上,血從嘴角一直流到脖子上。我走上前蹲下`身子,這個時候才觸碰到他的肌膚,很冰,像死了一樣。
他緊閉雙眸,長長的睫毛如兩片黑色飛羽,原本蒼白的麵龐逐漸呈現蒼玉般的青灰色。
我握住他寬大寒冷的手掌,有些恍惚,又有些呆,一切就像是夢境。
苦澀而浮華,溫暖而悲傷的夢境。
從我來人間變成一隻豬起,就是夢境。
我摸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