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非拉著我出門,去喝許叔叔安排的那個茶。
算她沒眼,找我上陣,還帶著昨夜的黴運。
我昏沉沉,像夢遊一般下樓,懷著多半搞砸的心情。
我打了個“優步”,跟我媽在路邊等,等了好一會兒,因為司機一下子沒找到我們站的方位。也難怪他,我租住的清泉小區是建於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期的老小區,小徑、岔道眾多,加上今天地上有積雪,不在這兒住的人,是搞不太清楚的。我拿著手機,向司機描述了好一會兒,他才摸到我們站立的地方。
司機是個中年人。我媽抱怨,怎麼等了這麼久,辦事都要趕不上了。他笑了一下,說:“別說你們啦,就是我也要來不及去上班了,早知道不接你們的單子了,地上有雪,也開不快。”
“你還上班?”我媽搞不太清楚“優步”這些東西,所以她問,“那你上班路上順便接個客人,是黑車嘍?”
他顯然知道她不明白,所以也沒解釋,就說:“哎呀,這位姐姐,這年頭賺錢不容易,要過日子嘛。”
我媽說:“你腦子倒是活絡的。”
他說:“哪裏啊,腦子跟不上了,這年頭變化太快,真的是跟不上,但跟不上也得跟啊,這一年一年的,乍一眼沒覺得怎麼樣,但其實什麼都變了。”
我媽說:“是的是的,明天就是新年了,一年又過去了,時間過得真快。”
他說:“這說明是太平盛世嘛,亂世才覺得度日如年。”
他隨口問:“你們兩姐妹去逛街啊?”
我分明感覺到了我媽得意的輻射波在強烈迸發。她說:“相親,我去相親。”
我們到了青荷茶館,許叔叔他們還沒到。
我說:“哪有這麼早來的?哪有我們比他們早來的?你一急,就會被動,注意,不能急。”
我心想,肺腑之言哪,我6年都沒急而昨夜一著急,不就把事搞砸了,把自己搞進坑了嗎?
等了半小時,那個退休幹部許叔叔和他兒子進來了。
許叔叔是個大胖子,容貌尋常,說話一板一眼,估計退休前在單位裏是個言行謹慎的人,現在他與我媽趙淑嬌搭在一起,有互補感,是互補彼此的前半生吧。
我看了一眼趙淑嬌,她正像一隻嗲鳥向他依偎過去。
我想,她真的成長了,就他那模樣兒,這一次她是找港灣的心理了,這點一目了然,他不是先前那類不靠譜的老帥哥。
從這一點而言,這許叔對於她,是對的人。除了他有這麼個難搞的兒子,小許。
這小許自從進了包廂後,就沒正眼看過我。
他也沒正眼看他未來的繼母趙淑嬌。
雖沒正眼看,但他與她迅速進入公證話題。
我媽的意思是,由於你小許提出來要對你們家的東西公證,那我女兒也要對我們家進行公證。
小許說:“那不正好,都有這個意願。”
我媽說:“都有這個意願?嗬,是的,你計較;別人也計較,你會算,我也要算。但有一點,我得說明,不是誰都小肚雞腸,先把人想壞。”
小許說:“話不能這麼說,醜話說在前麵,後麵才省心。”
他們嘰嘰歪歪,煩得我要昏過去。
我隨手拿過老許放在桌上的煙盒,抽出了一支,“啪”,給自己點了,吸了一口。
他們睜大了眼睛,看著我。
我對他們吐出煙來,說:“那就別結婚了,同居吧。”
我繼續說:“同居,這些鳥事就都立馬沒影了,就隻剩感情了。”
我瞟了小許一眼,說:“小許,你爸可能關照過你別跟人同居,而你就讓他跟人同居好了。”
我對他吐了一個煙圈。
其實我想吐。
我說:“接下來的問題是,去哪兒同居?”
鬼知道我在說什麼呀。
我頭腦裏嗡嗡作響,我還聽見了我的手機叮咚了一聲,有短信提示。
我又瞟了一眼小許,說:“如果你為你爸我媽去哪兒同居犯難,那好吧,男人,我告訴你,我給你爸騰出地盤吧,我從我家搬出去,好,我走人。”
我拎起手機,看了一眼剛才發來的短信,飛奔而去。
短信是龍加加發過來的。
他讓我現在去單位,說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