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莊大度,這個時候,在自己的宮裏,她真的一絲笑也擠不出來。
齊夫人來告狀之後,她曾試圖將此事向皇帝提起,但沒有機會,或者說,是皇帝沒有給她機會。他定是知道了此事的,方蘊兮想,不過是偏袒徵央宮那一位。
正還在為此事不甘氣惱的時候,忽然就傳出了皇帝立嫡長子麟為東宮太子的消息,方貴妃這才徹底清醒,自己的作為沒有瞞過皇帝的眼睛。本以為他寵愛著蓮妃和三皇子,會拖延立太子,自己很可以從其間為阿茂博一些機會的,沒有想到皇帝根本不會給她們任何機會。
不僅如此,全體後宮集體晉位,隻出了她一個人。這是太後在為太子邀人情,也是皇帝在堵大家的嘴,如此一來,誰不念著太後和太子的好?誰還會再明裏埋怨皇帝偏心多弄出一個蓮貴妃?
貴妃方氏,晉無可晉——方蘊兮眼中,流露出不甘和慘然。
大宮女玉珠進來,交給方蘊兮一封書信,“娘娘,這是謝大人使人遞進來的。”
方貴妃忙從片刻的自艾中清醒過來,對她道,“你先下去。”
“是。”忠心的侍婢自守到門口。
方貴妃小心翼翼地打開信箋,細細讀了三遍——
娘娘,應先搏後位,再圖長遠。
她定了定心,命玉珠捧來火燭,將信箋悄悄燒了。
#
西便坊,遼西伯爵府。
一輛烏木金釘、不怎麼起眼的馬車從側門駛入伯爵府內,馬車在內院二門處停下,身穿青緞缺胯袍、頭戴烏紗璞頭的年輕人下了馬車,在幾個侍衛的簇擁下走進大門。
遼西伯的遺孀、伯爵府的老太君鍾氏於今夏發了暑症,慢慢地纏綿榻上,眼見著就要不好。長子沈恭的夫人張氏領著緊要的女眷、仆婦正在床前侍奉,一個丫頭打簾子進來道,“大爺來了。”
沈驥沒有妻妾,一屋子女眷都是沈恭的妾侍,和老夫人身前常年侍奉的仆婦,並不需要回避,那丫頭卻道,“大爺帶了客人,請大夫人留下,其餘夫人、奶奶們都退下。”
眾人方知道是來了緊要的客人,忙向張氏道個惱,從後門出去了。張夫人也整了整衣衫,來到門口。
卻是沈恭親自打簾,張夫人一看,當先進來的年輕人雙目灼灼,英俊不凡,雖是一身普通的青緞衣袍烏紗璞頭,卻擋不住其自來的尊貴壓人之氣,卻不是當今的天子弘德帝燕賾是誰,忙退後一步,深深欠身,“臣婦見過聖上。”
燕賾走進屋,一麵溫和地向張氏夫人讓她起身,一麵問道,“老夫人怎麼樣?朕來看看她。”
張氏忙上前道,“不知道聖駕蒞臨,容臣婦先進去看看。”
“唔。”
一會兒張夫人匆匆出來,欠身道,“陛下,老夫人醒了,要穿戴起來見您。”
“使不得!”皇帝道,與沈恭一道進入內室。鍾氏正在兩個仆婦的支撐下坐起來,指揮著自己的侍女金鉤,“去拿我的大褂來,我……”
“老將軍,這樣子就好,不必多禮。”皇帝止住她,坐到榻前。
鍾氏看見年輕的皇帝坐到了自己麵前,半晌方老顫著道,“陛下!”丈夫辭世後,她很少進宮麵聖,與皇帝也不過是每年大節封賞勳貴時遠遠地照麵幾次。對於年輕的皇帝,她既有一貫的作為一個臣子對於天家和燕氏皇族的忠心耿耿,同時對於他和二子沈驥之間的糾葛,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不去介懷。因此這一聲裏,什麼情緒都有,竟而老淚漣漣,哽咽著不能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