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甘心赴井中。”
“老夫人的詩,頗有意味呢。”洌昊走進船艙,然後坐到了那老婦人的身旁。
“老身不過是隨口說說,還請這位大人不要放在心上。”老婦人朝著洌昊深深地俯首拜下,僅僅是點頭的動作,也表露出她對宮廷禮儀的熟悉來。
“老夫人若隻是一介白丁,怎麼能有如此感觸。”洌昊畢竟也在朝廷上打滾,縱然無心政事與權勢,可是看人的本事獨到,這個老嫗,絕對是出身於權貴之家的,隻可惜今非昔比,現在看見前麵華船之內的奢華舞宴不得不有感而發,“商女不知亡國恨……其實也並非如此。我曾遇見一個流浪的舞娘,宮廷中那最嫵媚的舞蹈她也可以用一種清雅脫俗的姿態表現出來,就像是看破了紅塵一般呢。”
老婦人靜靜地看著洌昊好一會兒,才緩緩別過頭去:“舞娘和舞姬的區別不過是那身子是否幹淨罷了,幹淨的身子,自然有幹淨的心。有哪個女子願意,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嚐?大人若是喜歡那位舞娘,那麼至少給她一個名分吧,免得她的將來……慘不忍睹。而且,權貴之家,妻妾成群,總該不會多一個人的,對嗎?”
洌昊一陣錯愣,然後不得不猶豫起來,他不過是因為梨浠給他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而無法放下她,可是名分……似乎扯得太遠了吧,還不是時候呢。
下雨的春夜要比往常的氣溫再低一點,小船駛在河麵上,夜風和著細雨以及那河水的濕氣一同吹進船艙,那樣的寒意完全可以無視身上那些保暖的衣物,直接吹進身體去。
可是江南的寒意對早已經習慣了北方寒冬的洌昊來說,還是小巫見大巫,習武調養出來的身體也不把這樣的氣溫放在眼內。不僅是洌昊,就連墨兒也可以迎風而立,絲毫不介意那微微沾濕了毛發的細雨。
不過比起洌昊,船艙內的其他客人卻不是那麼樂觀了,他們緊緊圍在船上唯一的小火爐旁取暖。可是那個曾與洌昊說過話的老婦人,卻安靜地坐在船艙的角落裏,蒼老的而弱小的身子蜷縮起來微微地顫唞著。
小船前那艘富貴人家的華船不時傳來男女的嬉笑聲,以及那早不被船內之人欣賞的奏樂聲,這樣的聲音在飄雨的春夜裏顯得無比刺耳。
至少洌昊是這樣認為的。
比起那燈火輝煌,宛如白晝的華船,洌昊覺得自己身處的小船就像那落在死水之上的枯葉一般,灰暗無色。
船艙內突然傳來了那老婦人打噴嚏的聲音,洌昊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那蜷縮著身體的老婦人,在心裏歎了一口氣。這個老婦人的那種傲慢的性子和梨浠出奇的相像,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是應被稱為傲慢,還是自我,但是這樣的性子,若無權勢的支撐,又怎麼可能活下去呢?
洌昊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良心,其實不論老弱婦孺他都殺過,畢竟戰場之上可沒有性別和年齡之分。況且,他在戰場之上從來都是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痕,否則又怎麼會有修羅的稱號?
可是現在,他卻不由自主地走近了那個老婦人,把那裝著清霜白露的酒壺遞到了她的麵前:“喝口酒吧。雖然不是烈酒,也總可以暖一下胃。否則你這樣下去總要冷出個毛病來。”
老婦人伸出幹枯的手接過洌昊遞來的酒壺,拔開蓋子以後,壺中的酒香頓時在船艙裏擴散,使得小船內的人紛紛向這裏投來好奇的目光。
“真是特別的香味……”老婦人沒有喝上一口,隻是緊緊地抱著酒壺,完全沉醉在清霜白露的香氣之中。這樣的味道非常特別,總能讓她想起非常遙遠的過去來。
看這老婦人迷離的眼神,洌昊知道她已經沉醉在自己的回憶之中,一時之間他也不想去打擾她。清霜白露的酒香總可以讓人在現實中迷失,迷失在那早已經被遺忘的記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