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他——君懷璧,這個她一直追逐許多年的人,卻原來這樣的陌生。
“我想見他。”到末了,她聽到的是自己恍惚的聲音。
“好。”回答她的是君懷璧低沉的聲音,他說,“不過,你得先止血。”
止血?
君懷璧露出些許笑容,目光所及之處是她的手。
止血其實並不用多複雜的工序,商妍隻是撕了一片自己的衣擺隨意捆綁一通,便跟在君懷璧身後進了升平宮——升平宮中除了四周的守衛之外沒有一個侍奉之人,秋日萬木枯敗處處死寂,院落中枯葉滿地無人打掃,早已不是往日精致美妙的升平宮,反而更像是一處棄宅,沒有一絲生息。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見著了一絲光亮。
那是一扇窗,窗口透出幽幽的燭光,一個纖瘦的剪影停滯在窗邊像是在用力探著什麼東西似的,踮著張凳子搖搖晃晃站起身來伸長手臂——忽然,他陡然一個顫唞,伸長的手頃刻間縮回去捂住了肩口,發起抖來。
商徵!
商妍心中狠狠地跳了跳,還沒來得及邁開腳步,卻不曾想被在她麵前幾步之遙的君懷璧卻猛然張開的手阻攔。
他道:“想見他,微臣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想要什麼呢?”
君懷璧微微一笑,低道:“微臣想要……公主的配合。”
*
在見到商徵之前,商妍設想了許多種可能性,可是真正見到他的時候,她卻連呼吸都不記得了。那房間根本就是一個空蕩蕩的屋子,房間裏隻有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一盞油燈。粗長的鎖鏈自牆上而入,一頭連著牆壁,一頭鎖在商徵的左手上,而房間的房梁上赫然還吊著一根細細的鐵鏈,鐵鏈的盡頭懸掛著一把鑰匙。
那確實是商徵。而並非替身。
她推門而入的時候,商徵正匍匐在地上用力地喘熄,他渾身的衣裳都已經被汗液浸濕,肩膀上更是彌漫開來一塊暗沉的印記。
他並沒有聽見她的腳步聲,也許因為耗盡了力氣,又或許是因為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別處。他隻用力喘熄了片刻就猛然抬頭遙遙看著那把鑰匙,像是困頓在沙漠之中的人看見近在咫尺的河流,那眼神已經說不上是迷茫還是絕望,而是一種瘋狂的渴望。
“皇叔……”她沉默良久,才小聲地喚了一聲。可惜卻沒能換來他半點反應。
“皇叔……皇叔——”
依舊是沉默。
商妍的眼睛有些發酸,她踟躕著靠近他,在他麵前緩緩地跪了下來,輕聲喚他的名:“皇叔……商徵,您醒醒……”
回應她的卻依舊是一片死寂。
忽然,商徵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哆嗦著手扶起倒在地上的凳子,小心地跨了一條腿上去——他的左手上是厚重的鐵銬,而那鑰匙懸掛在距離他的極限半步之遙的房梁,即使借著一張凳子,他的手依舊和鑰匙差一手之遙……
他吃力地把身體伸展到恐怖的角度,而後一點一點地靠近那把鑰匙,忽然腳下一滑,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皇叔!”
商妍徹徹底底地傻了眼,她終於明白了他肩膀上的那塊黑色究竟是怎麼來的,那根本就是一次次扯裂傷口的血痂!她踉踉蹌蹌地上前去攙扶他,卻被狠狠地推開——他卻隻停歇了一小會兒,便再度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混沌的眼裏隻剩下了那個鑰匙,仿佛那才是他整個生命的源泉。
商妍頓時慌了手腳,急急扯住了他的手臂:“您……您別動!我、我幫您拿鑰匙!”
沉默。
“鑰匙?”良久,寂靜的房間裏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