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將湯碗放下,領著她們全體退下,過了小半刻鍾再悄悄進來看,見湯碗已空,長榻上的公主合目安睡,神態還算平和,這才略略放下心來,顫巍巍地扶著小丫頭真的歇息去了。
夏末時節,蟬聲已低,秋鳴未起,四周沉寂如水。
蒞陽長公主小憩時不喜歡有人在身邊,所以宮女們放下垂簾後俱都退下,侍立於殿門之外,整個室內隻餘了臥榻上的長公主一人。
在一片悄然靜寂之中,臨西廂側門的簾緯突然一動,一個苗條輕盈的身影閃了進來,如同落爪無聲的貓一樣,霎那間便飄到了臥榻旁,先蹲低身子,觀察了一下榻上人,然後指尖輕拈,將蒞陽長公主搭在腰間的那隻手輕輕移開,掀起衣襟。
白色的中衣上,一隻係在腰帶上的明黃色香囊十分顯眼,來者立即麵露喜色,忙伸手去解香囊上的絲帶。
雖然這香囊的外觀甚是普通,但卻在腰帶上細細地係了數個死結,來者試解了一下,根本解不開,便從袖中摸出一柄短匕,正要去割絲帶,突然感覺到身後一股勁風襲來,甚是淩厲,大驚之下慌忙回身閃避,已然不及,剛剛側肩便被一掌擊中後背,整個身體飛出了數丈之遠,撞在朱紅柱子上落下,頓時口吐鮮血,暈迷不醒。
這一下的動靜非同小可,不僅殿外的侍女們一湧而入,小眠的蒞陽長公主也被驚醒,猛地翻身坐起。
但她還未看清四周的一切,已有一雙寬厚穩定的手扶住了她的身子,耳邊同時響起熟悉的溫和聲音:“母親,您還好嗎?”
蒞陽長公主全身一顫,定住視線,怔怔地望著麵前的這張臉。
黑了些,瘦了些,目光也更沉靜,更穩重了,不過眉目宛然間,仍舊是最心愛的那個孩子。
承載了她更多的偏寵,更多的傷害和更多的愧疚的那個孩子。
“景睿……”蒼白地唇間剛吐出這個名字,本已幹涸的眼淚便已急湧而出。
緊緊抱住他,擁在懷裏,再也不想放手。
“是。
是我……”蕭景睿拍撫著母親的背,眼圈雖發紅,卻仍是帶著微笑。
以前安平富貴之時。
母子之間疏淡有禮,反而是如今劫難之後。
才有這樣血肉交融般地親密。
“景睿,你早回一天就好了,”掉了一陣眼淚,蒞陽長公主吸了吸氣,略略放鬆手臂。
看著兒子的臉,“弼兒今天出發去黔州了,你見不到他……”
“我已經聽管家說過。
沒關係,他扶了靈,很快就會回來地。”蕭景睿用自己的衣袖給母親拭去頰邊的淚,柔聲道:“二弟沒回來之前,我會一直陪著您的。”
隻這平平常常的一句話,竟又引得蒞陽長公主地淚落了又落。
好容易忍住後,她仍是盯著兒子。
眼珠也不肯多轉一下,周身上下看個沒夠。
蕭景睿要比她更能穩住心神些,此時已想起了剛才被自己一掌擊飛的那個人。
忙起身去看,隻見是個侍兒服飾的女子。
因受創甚重。
仍倒在原地,旁邊的宮女們不明所以。
無人敢過去動她。
“景睿,怎麼回事?”蒞陽長公主跟著站了起來,走過去看了一眼。
“我也不太清楚。
因為聽說母親在休息,我進來時沒有讓人通報,恰好就看見她在母親榻前拔出匕首,情急之下,出手重了些。”蕭景睿細察了一下那女子的傷勢,皺眉道,“看來一時半會兒她醒不了,樣子有些眼熟啊,是府裏的舊人嗎?早有公主府管事的娘子應答,說這女子是在府裏服役已超三年的女侍,令蕭景睿愈加的疑惑不解,喃喃自語道:“她在這府中這麼久,若是單純為了刺殺,機會多得是,怎麼會拖到今日才下手?”
蒞陽長公主也不由眉尖微蹙,道:“我如今是個無足輕重地人,誰會想要刺殺我呢?景睿,你確認看到她時,她正準備殺我嗎蕭景睿眸色微凝,細細閃回了一下當時那快速的一瞥,突然一揚眉,問道:“母親,您腰間有什麼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