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幹淨淨的,隻是一雙漆黑的眸子,此時比剛才更加水潤,如同雨後初曙的星子。

剛才大家都因那音樂而陷落在自己的心事裏,目光被某一段隻屬於自己而不為人知的往昔片斷暫時屏蔽,不見四周,因而無從知道,薛聆諾到底是並沒有流淚,還是其實也哭了、隻是剛好趕得及在被發現之前拭去淚痕。

不知道為什麼,尹嘯卿忽然覺得,為這場演奏,她付出了全部的心力。

愣了一下,他轉過身,對全體人員說:“我想,我們應該邀請薛聆諾同學替代鄭濤,成為我們的鋼琴伴奏!”

隨之響起的,是一片讚成的掌聲。

而薛聆諾好像完全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結果。她趕緊擺了擺手,對大家說:“我……不行。你們都是今年畢業的人,鄭濤一定也是的吧?我不是,所以我沒有參演的資格,而且……我有許多課,恐怕沒有排練的時間。”

她最後這個理由反倒最先引起大家的反應,一個個爭先恐後地說:“沒關係沒關係!要我們看啊,你根本就不用排練,甚至我們都不用排練了,到時候直接上場,隻要有你的音樂,什麼感覺都有了,什麼效果都到位了!”

“就是就是,估計到時候就算我們忘了詞,觀眾光聽你的演奏都能哭倒一大片呢!”

“來參加吧!你沒來試過還好,你這麼一來,我們就再也回不去了!”

……

隻有尹嘯卿還敏銳地記著她的第一個理由。他目光炯炯地盯著她說:“我也不是今年畢業的人。我是研究生二年級,本科已經畢業,距離研究生畢業又還有一年多,兩頭都不沾。我還是這兒的老大呢!照你這麼說,第一個退出的就應該是我!”

肖默默也趕緊加入進來:“對呀對呀!而且聆諾,你其實也是跟我們同一級的呀,要不是你去年休學,不也是今年畢業嗎?”

尹嘯卿立即被肖默默的這句話抓住了注意力——休學?她休過學?為什麼?

他重新看住薛聆諾,發現她望向肖默默,眼睛裏似乎有焦慮痛楚的神情一閃。隻是那水光溜滑,轉瞬即逝,他不確定自己已經抓住。

再看肖默默,也已經閉了嘴,一副做錯了事的表情,好像薛聆諾的那場休學是不能提起的禁忌。

他重新收斂心神,用比這批劇組成員都年長兩歲的成熟宣布道:“這樣吧,明天鄭濤回來,我們請他自己來聽聽聆諾的演奏。如果他都心服口服甘願退出,聆諾——”他轉過來,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自然而然去掉了她的姓氏,直呼其名,“你應該也不會忍心看著我們沒有鋼琴伴奏吧?”

薛聆諾仍有幾分不情願,以及一些些的猶豫。她想了想,說:“其實,就算鄭濤真的不願意再做,你們也可以找別人的。”

這回,大家又七嘴八舌地勸說了起來,而尹嘯卿也又說了一句話。

他的聲音很低,然而因為站得離她最近,這句話,她聽見了。

他說的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一個人的某項專業技能水平有多高,當然同行是最知道的。

而鄭濤也是一個豁達的男生。第二天他回來,一見是薛聆諾,就怔了怔,然後大大方方擺出了一副甘拜下風的神情:“我說是何方高人呢,原來是薛聆諾啊!那還有什麼可說的,我堅決讓賢啊,以後要是劇組還肯留我,打雜跑腿兒什麼的,我全包了!”

尹嘯卿俊眉一揚,敏銳地追問:“哦?你們認識?”

鄭濤笑了笑。尹嘯卿再看薛聆諾的表情,好像她並不奇怪鄭濤認識自己,然而她卻又的的確確並不認識鄭濤。

鄭濤的回答很費解:“那是,想不認識也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