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如此熱情挽留,薛聆諾完全沒有了推辭的理由。
為了這出戲的配樂,當初鄭濤很是下過一番功夫。他挑的曲目自然大多是自己原就已經熟悉了的,饒是如此,最開始他也還是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專門練習。
而薛聆諾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然接手的,基本上沒有練習的餘地,而定下來的那些曲目,也有好些是和《似曾相識》一樣,她以前並沒有彈過。
能夠即時上手,不代表她就完全不會出錯。她也會錯音,或者偶爾反應得慢。然而她就是有那種本領,讓錯的地方仿佛也錯得很有道理。因為每一套和弦都自得其理,並且不拘於唯一,憑著她的樂感,那些彈錯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其實本來也和得上的,隻不過原譜采用了另一種搭配而已。
所以她手下的錯音,都並不突兀刺耳,更像是在原基礎上別出心裁的變奏,或是自成一格的詮釋。
至於樂譜比較複雜因而會讓她不得不稍事猶疑的地方,她總能把放慢的速度處理得自然,令人聽起來不覺得她是拿不定主意,而是情緒到了此處就應該緩一緩,奏出來的效果,往往讓人心裏也跟著緩緩地頓一頓,像是心跳累了需要休息一瞬,像是換一番情緒之前體貼的喘熄。
總之,很舒服。
而所有這些狀況,也隻是出在最開始的一兩天。此後她就對所有曲目都完全純熟,得心應手得宛若呼吸。
隨同鋼琴伴奏一職移交到她手上的還有一些附帶的權力,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修改和調整配樂。
薛聆諾是謙和低調的女孩子,鄭濤先前的配樂大體都好,她並沒有改動太多,隻在一些片斷稍微變奏增刪,或者在一些空白的地方補充配樂。
尹嘯卿驚喜地發現,這麼一來,整出戲的效果又有所改善。過去的配樂,全部是現成的世界名曲,配得工工整整合情合理,就是那種會讓人心裏暗暗點頭的套路:嗯,我也是覺得應該在這裏配這段音樂。
而這種想法,也可以翻譯成另一種措辭:這個配樂的想法也不過爾爾嘛!換成是我,我也能做得到。
老實說,因為這部戲內容情節本身就沒有很創新很個性的亮點,可供發掘的空間非常有限,整個排下來,窮盡導演的能力,也至多是讓人覺得他們演得很好,除此之外不會有更多別的印象。
而經過薛聆諾的整改之後,整套配樂,帶動著戲劇本身,都煥然一新出塵脫俗起來。
因為還在試效果,大家便經常能夠聽到一些原先沒有想到的音樂。這些音樂也許算不上世界名曲,但曾經在某部影視劇裏畫龍點睛過;或者有些片段,你覺得自己仿佛是聽過的,可又實在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裏聽過,隻好在心裏嘖嘖稱奇。
他們甚至能聽到一些肯定從沒聽過的樂句,不由暗暗感歎相比之下,鄭濤隻是個老老實實中規中矩的業餘樂手,而薛聆諾才是博聞強識眼界寬闊的專業伴奏師。
第5章 第四章 天生的伴奏師
在排練時可以隨意走動的隻有一個人,就是導演尹嘯卿,所以他比其他人更加了解薛聆諾的秘密。他常常看見她趁著演奏空隙,用鉛筆在一個本子上寫著什麼。
他好奇地走到她身後,發現那是一個五線譜本,而她正在往上麵熟練地畫著一個一個形態各異的小蝌蚪。
“你在自己作曲?”尹嘯卿驚訝地問。
薛聆諾停下來看了他一眼,臉上一派坦然平和自然隨性的神情,分明已經體會到他的激賞,卻並不因讚而驕,也不會忸怩作態。
她一邊繼續寫完那個樂句,一邊回答道:“嗯。有時候心裏有了一些音符,就順手把它們記下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