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微妙萬分。
那個落水的小丫頭早就被人救了起來,目光卻仍然是呆滯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不過,倒沒有人再做出推人下水的事來。
碧城看了一眼手裏的船槳,沉思片刻,朝著船上的人道:“你們……願不願意下來,我們一起想辦法?”
船上幾人相互看看,僵持。
片刻之後,有一人緩緩站起了身子,踏步上了岸,徐徐來到碧城麵前。
她說:“我叫木雅。”
碧城猶豫片刻,道:“小越。”
船上的人相互看了又看,最終一個接著一個下了船。
木雅顯然對這一切滿意得很,她微笑:“你打算怎麼做?”
碧城癟癟嘴,伸出手來朝牆角指了指,道:“那兒有個斧頭。”
“你的意思是……”
碧城眯起眼來幹笑:“那個尹陵隻說不能遊泳,必須‘搭船而過’,船即使四分五裂了也是船呀。”
對付不講道理的人,何必用講道理的法子?
*
夕陽徹徹底底落下的時候,餘下十人一人抱著一塊浮木“漂”到了對岸,濕漉漉上了岸。
先前早就上岸的人個個幹淨爽朗,望向狼狽一黨的目光中難免多了幾分說不清的情緒。
“哼!”濕漉漉地眾人不屑一顧。
碧城看了可笑,卻發現身邊的蘇槿小丫頭這一次很意外地一反常態沒有出聲挑釁,不由有些擔心。這凶巴巴的小丫頭,又是中暑又是落水,該不會是嚇懵了吧?
她正想開口,卻被蘇瑾貼到了耳邊。
她道:“這幾人我都記住了,等我洗幹淨就寫信給我爹,查出他們的爹是當啥官的,弄死他們。”
“……”
先前擔心她嚇懵了……她真是多慮了!
“哎呀,好狼狽呀。”
正當所有人站在原地各有心事的時候,一個輕飄飄的聲音響了起來。
碧城脊背一涼,頓時有種落跑的衝動。這麼討人厭的聲音,必須是尹陵無疑。
尹陵已經換下了他那身紅得跟新郎官似的衣裳,換了一襲象牙白色的長袍。之前還勉勉強強算是梳了發髻的青絲這會兒已經全部散了,看模樣,是剛剛出浴。
碧城默默低頭看了一眼自家正在滴水的衣裳,對他的憎惡又更上一層樓。
人渣。
那人渣卻渾然不覺,他寬大的衣擺拖過嫩綠的草尖,頎長細白的指尖挨個兒挑起每個人的下巴,就像是挑蘿卜青菜一樣細細查看,一邊看一邊笑:
“哎呀,怎麼可以這麼狼狽。”
輪到碧城,他笑得更加誇張,他甚至蹲了下來,在她麵前彎翹起眼睫:“聽說,是你劈了船?”
碧城涼颼颼看著他。
尹陵的輕笑:“倒是個有趣的孩子,就是太不活潑。”
“……”
尹陵細細看完了每一個孩童,又聽舒和講了一遍過河途中發生的事兒,目光越發詭異起來。
良久,他才道:“第一船,拿漿的,第一個推人下水的留下;至於第二船——”
他甩了甩寬大的袖擺,低笑,“參與劈船的,前三個下船的留下。其餘人,送回去。”
“為什麼——”孩童中有人憤憤叫嚷。
尹陵聞言低頭,找到了那出聲的孩子,溫柔道:“不告訴你。”
碧城卻有些明白了。可惜,她不欣賞。
不過,顯然尹陵也不需要她的欣賞。等不相幹的人被拖下去,他終於稍稍正經了些神色。他揮揮手,不遠處的屋子裏便有幾抹青黛色的美人款款而來。她們每一個人手裏都端著一個托盤,裏頭各自放著一襲青綠紗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