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熱的“文革”時期,江青不知是有意尋找,還是無意見到,總之是讀了當年慈禧發布的這篇情緒激昂、義正詞嚴的宣戰詔書,不由得心悅誠服地歎道:“太後至少有宣戰勇氣!”其實,詔書剛一頒布,慈禧就意識到自己犯下大錯,後悔不已。又一時無以更改,隻好暗中囑意緩攻使館,盡可能地留有轉圜餘地。
事後考證,所謂的洋人四條照會純係偽造,一種說法,是江蘇糧道羅嘉傑得到消息密告榮祿,榮祿立即密報慈禧;另一說法,照會由端郡王載漪在大沽炮台失陷當日偽造,經榮祿進呈,因為洋人的百般阻撓使得策立溥儁為大阿哥、承續皇帝大統成為泡影,作為父親的載漪便假慈禧之手,以報洋人一箭之仇。
慈禧一輩子在皇宮生活了五十多個春秋,獨斷乾綱,兩次成功地發動宮廷政變,以個人喜好與家族利益兩立皇儲,三次垂簾聽政,其政治生涯大致可劃分為四個階段:1853年—1861年,在權力的漩渦中掙紮浮沉,終於脫穎而出;1861年—1874年,執掌實權,重用漢人,整頓吏治,使得清廷渡過危機,出現了所謂的同治中興;1874年—1898年,排斥異己,控製光緒,不擇手段地鞏固個人實權,置個人享樂於民族國家利益之上;1898年—1908年,發動戊戌政變,廢除變法詔令,經過八國聯軍的武力幹預與倉皇出逃之後,慈禧突然間變得開明起來,重啟被她否定過的維新變法之門,施行更加開放的改革措施。然而時不我待,清廷已多次棄卻改革變法、繁榮圖強的大好時機,“清末新政”作為氣息奄奄狀態下的一抹亮點,怎麼也改變不了滿清王朝衰朽覆亡的命運與結局。
慈禧作為一個統治了近代中國長達四十七年之久的實際統治者,我們進行分析、研究、描述時,應將其性別作為一個重要的考量因素。
女人的生理、心理特征在許多方麵有別於男人,加之中國幾千年歧視女性的深厚傳統,“雌雞司晨,國之大難”的觀念早已深入人心,女人執政,比男人遇到的阻力更大,承擔的風險更多,受到的非議更甚。中國古代臨朝太後不少,人們熟知的就有漢高祖皇後呂雉、東漢章帝皇後竇氏、西晉惠帝皇後賈南風、唐高宗皇後武曌、遼朝景帝皇後蕭太後、清初真正的開國之主孝莊太後等,但執掌權力時間最長、影響最大者莫過於武曌(即武則天)與清德宗皇後隆裕(即慈禧太後)。慈禧與武則天,兩人既有相同相似之處,也有諸多區別。
比如她們與聞政事的時間都很長,慈禧實際掌權四十七年,武則天參與執政與獨掌大權共五十年之久;兩人外貌都妖冶動人,深得皇上寵幸;她們那擁有三宮六院的皇帝丈夫死後,兩人在私生活方麵都不甚檢點,隻不過武則天毫不掩飾地選擇男寵玩弄男性,慈禧則做得比較含蓄,顯得謹小慎微,她沒有固定的男寵,因為常聽淫曲,常看淫戲,就偷偷摸摸地挑選戲班裏那些漂亮的戲子留宿;兩人都善於發現人才,重用人才;都具有鐵腕風格,為了權力不擇手段殘酷鎮壓異己,哪怕自己的親人也不放過……然而,她們之間的區別又是那樣地顯而易見,武則天以太後身份直接登上皇帝寶座,成為中國曆史上唯一的女皇,慈禧則一直躲在幕後,給人的印象總是那麼鬼鬼祟祟、雲山霧沼、神秘兮兮;武則天將個人私事與國家大事分得一清二楚,慈禧則將二者攪在一塊,常置個人利益於國家權益之上;武則天胸懷寬闊,善於納諫,有雄主之風,慈禧則心胸狹隘,嫉妒心強,事事以自我為中心;武則天身上透出的是一種霸氣,她開創了一個開放、清明而博大的時代,慈禧則以權謀、機詐著稱,使得清朝末年越來越陰柔,越來越腐朽,加速了晚清覆亡的命運;武則天留給後人的評說是褒多貶少,而對慈禧的評價,過去幾乎全部是負麵的,似乎近代曆史的所有過錯都應該由她一人而承擔,甚至出現了“老妖婆”、“妖精”、“賣國賊”之類的罵名,近年雖然客觀了一些,但更多的仍是譏刺與貶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