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遙宮廷納喇氏殉節 立文後皇太極鍾情(2 / 3)

皇太極正要下馬,忽然腦脖子後麵呼的一聲,一枝箭從頭上飛過。接著呼呼兩枝箭,一枝從皇太極的臂下攢過,一枝插在肩頭的軟甲上。皇太極知道有人謀害他,忙一低頭,把手中韁繩緊一緊,那頭馬潑剌剌直向林子裏跑去。隻聽得後麵一聲呐喊,一陣馬蹄聲,緊緊跟住。那飛蝗似的箭,在他馬尾肩頭落下來。一枝箭射中馬的後腿,一枝箭射在皇太極的大腿上。幸而路隔得遠,箭力不強。皇太極急把箭頭拔去。那馬中了箭,發起怒來,大叫一聲,四腳騰空,穿岡越嶺的過去。皇太極騎在馬上,緊緊抱住馬頸子,耳中隻聽得風聲嗚嗚地響著,昏昏沉沉的跑了許多時候,那馬才慢慢的放緩來。

皇太極在馬上喘過一口氣來,抬頭看時,四周一帶山岡,草長鶯飛,另是一種風景。遠遠聽得山泉潺潺的響,皇太極嘴裏覺得萬分枯渴,又想這匹馬也乏了,須得給它吃一口水,養息養息精神,再想法覓路回去。回過頭去看看,後麵並沒有人追趕,他便跳下馬來,一手拉著緩繩,在長草堆裏慢慢走著。那腿上的箭創,原不十分疼痛,走著路也沒妨礙。聽聽泉聲近在耳邊,左找右找,卻是找不著。慢慢的走過一座山峽,隻見那一股瀑布從山峽裏直衝下來,曲曲折折,向平地上流去。流成一道小溪。皇太極蹲下身去,拿手掬著泉水,吃了幾口,頓覺神清氣爽;又拉著馬走下溪去吃水,他自己坐在溪邊養一會神。

正靜悄悄的時候,忽聽得一聲呐喊,接著馬蹄聲風馳電掣一般的過來。皇太極此時已成了驚弓之鳥,聽了這個聲音,不由得心中一陣亂跳。心想,莫非那仇人又追上來了嗎?幸而他坐在溪邊,身子卻被溪岸遮住,來的人還看他不到。皇太極這時悄悄地把馬拉近身來,伸長脖子向岸上一望,隻見一片平原,有三四十個騎馬的,正在那裏追一頭大狼。那頭狼被他們趕到平地上來,東奔西竄,四麵都有騎馬的圍定。再看馬上的人,不由皇太極怔了一怔,原來那騎在馬上的,並不是男子,卻個個都是粉裝玉琢的女孩兒。她們一麵追著野獸,一麵呐喊著。這頭狼給她們逼得無路可走了,便向溪邊奔走。五六個女孩兒拍馬追來,看看快到溪邊,皇太極卻忍不住了,便彎弓搭箭,覷定那野獸的腦門,濺的一箭,中個正著。同時有一個姑娘,馬跑得快,趕上前來,一箭也射中在那野獸的腦殼上,和皇太極那枝箭,恰恰對麵。這頭狼,長嚎一聲,倒在地下死了。

那姑娘趕上前來一看,見有兩枝箭,十分詫異。正出神的時候,後麵一大群女孩兒都跑到溪邊來,圍定那隻死狼。就中一個女孩兒眼尖,一瞥眼,見溪邊有一個男子站著,忙聲張起來,大家都跑到溪邊來。

皇太極這時也躲不過了,隻好拉著馬走上岸來。許多女孩兒領他到一位姑娘跟前去。皇太極抬頭一看,不覺眼花繚亂起來,這姑娘真長得俊呢!你看她,苗條的身材,嫋娜的腰肢,短袖蠻靴,紮縛得俊俏動人。再看她臉上時,一張鵝蛋樣的臉兒,不施脂粉,又白淨,又滋潤,好似一塊羊脂白玉。彎彎的眉兒,剪水似的瞳兒,瓊瑤似的鼻子,血點也似的朱唇,兩邊粉腮上露出兩點笑渦來。這時她見了陌生男子,不覺有點含羞,便回過頭去對身旁的侍女說道:“你問他是什麼人?怎麼這樣沒規矩,闖進俺們的圍場來了。”那侍女聽了,便過來對皇太極說道:“俺姑娘的話,你聽得了麼?”連問了幾句,皇太極總是不開口。原來這時皇太極眼中見了這絕色的女孩兒,早把他的魂靈兒吸去了,隻是眼睜睜的望著,任你再三追問他,好似不曾聽得一般。他前後圍著的許多女孩兒,見了他這種失魂落魄的樣子,大家笑說道:“這人怕是聾子啊!”又說道:“怕是啞了哩!”又說道:“怕是傻子哩!”內中有一個女孩子,冷笑了一聲:“什麼傻子!他正是一個壞蛋呢!”一句話,引得姑娘也“嗤”的一聲笑了。

皇太極聽得有人罵他壞蛋,才明白過來。禁不住哈哈大笑,說道:“我做了一輩子貝勒,誰也不敢罵我壞蛋,今天吃你這黃毛丫頭罵得好凶。”她們聽他說是貝勒,便又吃吃地笑起來,說道:“再沒有看見這樣的窮貝勒!出來連侍衛也沒有一個,卻自拉著馬。我家塞桑貝勒出門來,前呼後擁的帶著一百多人,那才正是威風呢!”皇太極到此時,才把自己的名姓家世,和出門打獵,獨自射一隻母鹿,不覺走遠了路;又在半路上遇見仇人,一陣子亂跑,不覺跑到這個地方來的前前後後,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那位姑娘聽皇太極吐露真情,她也聽得父親常常說起,如今建州部落如何強盛,那位四貝勒又是如何英雄。如今看他果然是一表人才,說話僚亮。從來佳人愛才子,她不覺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情意。便開口說道:“既是建州四貝勒,俺們都是鄰部,這地方離貴部已有兩百裏路,想來貝勒一時也不得回去,俺棚帳便在前麵,請貝勒過去坐著,喝一口水再談吧。”說著,自己攀鞍上馬,在前麵走著領路。這時皇太極早已被她這呱呱鶯聲迷住了,也不由得上馬跟去。後麵一群女孩子,說說笑笑,跟著。轉過樹林,便露出一座大帳篷來,皇太極跟著走進帳去,分賓主坐下。侍女拿上酥酪摸摸來,他肚子裏正饑餓了,便也老實不客氣,一邊吃著,一邊動間姑娘的家世。

那姑娘笑說道:“這地方已是科爾沁部邊界。俺父親便是部主博爾濟吉特塞桑貝勒。”皇太極聽她說是塞桑貝勒的女兒,早不禁心中一喜,忙上前去請了一個安,說著:“原來是一位格格,真是冒犯冒犯!”他說著,偷偷看她肌膚,白淨細膩,心想這玉人兒果然名不虛傳。

原來這滿洲一帶地方,人人知道塞桑貝勒的兩位格格,是兩個尤物。因她們皮膚潔白如玉,那大格格便名大玉兒,二格格便名小玉兒。這時皇太極故意弄個狡檜,接著問題:“請問格格的芳名是什麼?”那大玉兒聽了,便把脖子一低,拿手帕掩著朱唇,微微一笑,不肯答他。誰知旁邊站著的侍女,卻接著答道:“俺格格名叫大玉兒。”

這大玉兒聽了,霎時把臉兒放了下來。慌得那班侍女倒退不迭。大玉兒把手一揮,說道:“快出去!莫在此多嘴。不奉呼喚,不許進帳。”那班侍女見格格發怒,忙一齊退出,找女伴們說話去了。這帳裏隻留下大玉兒和皇太極二人,卿卿濃濃的直到天晚,也不喚張燈,也不傳晚飯。侍女們又不敢進帳去問;隻在帳外侍候著。隻聽得裏麵說一陣,笑一陣,直到天明才喚侍女預備酒飯。大玉兒和皇太極並肩兒坐著,淺斟低酌起來,這一席酒直吃了兩個時辰。皇太極因紀念家裏,再三告辭,大玉兒沒奈何,隻得打發人到自己部落裏去調一隊兵士來,護送皇太極回家去。侍女們留心看時,隻見她格格兩個眼皮哭得紅腫,騎在馬上直送到邊界上還不肯回去。皇太極再三勸慰,兩人並著馬頭,說了許多話,才依依不舍的分離。大玉兒也無心打獵了,便卷旗息鼓,回自己部落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