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遙宮廷納喇氏殉節 立文後皇太極鍾情(3 / 3)

話說葉赫納喇氏,自從皇太極出去打獵,心中常常掛念著。第一天夜裏不見兒子回來,原不十分盼望,因為皇太極打獵,常常在外麵過夜的。到了第二天,看著天晚還不見他回來,心下便著急起來。直到上燈時候,隻見跟去的一班侍衛,慌慌張張地跑來說:四貝勒走失了。葉赫氏便詫異起來,仔仔細細的盤問那班侍衛,他們也說不出個原因,也隻說:“大家趕一群鹿去,隻有四貝勒留在林子裏,待回到林子裏找時,已是影蹤全無。後來又在山前山後各處找去,直找到天黑,也不見四貝勒的影蹤。奴才們沒有法想,隻得先回來案告大福晉,請大福晉想個主意。”

葉赫氏隻生有這個兒子,如今聽說走失了,不由她不掉下淚來。便立刻傳集一千兵士,同著侍衛再到西山上找去。對他們說道:“倘然不把四貝勒找回來,休想活命!”可憐那班兵士們,翻山過嶺的找尋,直找到第四天上,隻見四貝勒洋洋得意的回來了。葉赫氏見了,一把樓住,兒肝肉兒喚著問著。四貝勒不說別的,隻嚷著:“快打發人到科爾沁說媒去!”那班福晉格格聽了他的話,認做他是瘋了。葉赫氏再三追問,四貝勒才把遇見仇人,和見了大玉兒的情形說了出來。又說:“我這一遭兒才看見真正的美人呢!”又立逼著他母親打發人說親去。葉赫氏聽了,皺一皺眉頭,說道:“父親不是早已給你說下親事了嗎?怎麼又到別家說媒去?”四貝勒再三纏繞不休,他母親便推說父親早晚要回來了,這事體也得待你父親回來做主。四貝勒無可奈何,隻得天天望著父親回來。

不多幾天,那英明皇帝果然回來了。此番出兵又打了勝仗,正是十分高興。四貝勒把說媒的事體說了,英明皇帝一口答應,吃過了慶功筵宴以後,便打發大臣帶了許多聘禮,到科爾沁說親去。四貝勒自從大臣去了以後,天天伸長了脖子盼望著。望了許多日子,好不容易,盼到這大臣回來。隻見他拿去的聘禮,又原封不動的帶了回來。英明皇帝問時,那大臣說道:“可惜去遲了!臣到科爾沁部,見塞桑貝勒,把來意說了;塞桑貝勒一口回絕,說:小女卻巧於昨天說定了,配給葉赫國貝勒金台石的世子德爾格勒了。”臣當時不信,那桑塞貝勒說:媒人現在。“便喚出一個人來,原來是葉赫國的臣子,名叫阿爾塔石的。當時臣也無話可說,隻得告辭回來。”

英明皇帝聽了這話,便也沒得說。隻是皇太極聽說這樣一個美人,被舅舅家的表哥搶了去,他如何肯依?便逼著他母親去對他舅舅說,要把那美人讓給他。葉赫氏關礙著自己娘家人的麵子,自然不肯去說。皇太極惱恨起來,便打算帶了人馬打他舅舅去。英明皇帝攔住了,一麵給他成親。四貝勒在新婚的時候,倒也忘了那大玉兒了。誰知後來因為葉赫部暗助明朝,英明皇帝在薩爾滸山打敗了明兵,便移師去征伐葉赫部。皇太極第一個自告奮勇,充著先鋒隊去打東城,這東城正是金台石父子兩人住著。皇太極心中記掛著大玉兒,便督率兵士,不分晝夜的攻打;那座東城,居然被他打開了。金台石帶了他的福晉和小兒子,逃往高台上。四貝勒認定那大玉兒也在高台上,便帶了兵士,把高台緊緊的圍定,大叫:“舅舅快降!免得舅母表嫂受驚!”後來聽說大玉兒還在宮裏,恰巧大貝勒代善也帶兵到來,他便把人馬交與哥哥,自己帶了一二百親兵,飛也似的趕向宮裏去。

那大玉兒自從嫁了德爾格勒,倒也一雙兩好,夫妻兩人,常常並馬出獵,追鹿逐犬,十分快活。有時想起未嫁時候和皇太極在帳篷裏一夜的情愛,便又忍不住芳心搖動起來。隻因德爾格勒待她萬分恩愛,便也慢慢地把想皇太極的心淡了下去。到了這時,國破家亡,她丈夫又被滿洲兵捉了去,生死未卜;獨自一人,躲在宮裏,心中不由得害怕起來。轉心一想,我家和愛新覺羅氏是甥舅之親,想來他們也決不難為我丈夫的。正想時,隻見那班宮女,倉皇失色的跑進來,說道:“滿洲兵已闖進宮裏來了!”接著又聽得外麵許多腳步聲。大玉兒到了此時,也隻得大著膽,帶著宮女出去,正顏危色的對那班兵士說道:“你們帶著兵士,向宮裏亂闖,是何道理?你家皇帝和我家是郎舅至親,便一時失和,也不該來騷擾宮禁。你家皇帝知道了,怕不砍下你的腦袋來。”看她的容貌,真是豔如桃李;聽她的說話,又是冷如冰霜。把那班兵士倒弄得進退兩難,手足無措起來。

士兵們正在尷尬的時候,忽見一個少年將軍,騎著馬,飛也似的趕來,到宮門口下馬。那班兵士見了,忙上去打了一個簽,嘴裏叫著四貝勒,垂手站在一旁。大玉兒認得是皇太極,偷眼看時,見他麵龐兒越長得俊俏了,止不住粉腮兒上飛起一朵紅雲來。那四貝勒搶上前去,請了一個安,問一聲“表嫂好!”偷看她粉臉兒又比前豐滿得多了。一時想起從前的情愛,忍不住挨近身去要拉她的手。回心一想,給兵士們看見不好意思。便回過頭來,把手裏的馬鞭子一揮,說一聲:“退去!”那班兵士,便和潮水一般的退出宮去了。皇太極這才挨身上去,向大玉兒兜頭一揖,說道:“俺來遲一步,驚動了嫂嫂,請嫂嫂恕罪!俺在這裏賠禮了。”大玉兒嬌羞滿麵,低頭斂袖,含笑說道:“貴部兵士,闖進宮來,不由俺不害怕,幸得貝勒到來,免受驚恐。但是,俺如今變了亡國的宮繽,便受些驚嚇,也是份內!又怎麼敢怨恨貝勒呢?”她說著,由不得眼圈一紅,向皇太極臉上看了一眼,露出無限怨恨來。皇太極看了,恨不得上去撫慰她一番,又礙著宮女的眼,一時不敢放肆。便挨近身去,低低地說道:“我站了半天,腿也酸了,可否求嫂嫂帶我進宮去略坐一會?我還有緊要的話奉告。”大玉兒卻坦然說道:“彼此原是至親,坐坐何妨?”說著,自己扶著宮女在前麵領路,皇太極在後麵跟著,曲曲折折走過許多院子,到了一所錦繡的所在。皇太極知是大玉兒的臥房了,卻站住了不好意思進去。大玉兒回過頭來,嫣然一笑,說道:“這地方可坐得嗎?”皇太極接著說道:“坐得!坐得!”,忙走進房去,揀一個座兒坐下。大玉兒打發宮女出去,皇太極看看左右沒人,便站起來,上去拉住大玉兒的手,說道:“嫂嫂,想得我好苦呀!”大玉兒一甩手,轉過背去,拿一方大紅手帕抹著眼淚,抽抽泣泣的說道:“好一個薄幸郎!”隻說得一句,便悲悲切切的痛哭起來。

皇太極這時打疊起千百溫存,把從前一番經過和自己的苦心,委委婉婉的說了出來。接著又說了無數的勸慰話,自己再三賠著罪,好不容易把這位美人的眼淚止住了。皇太極伸手過來,輕輕地把她拉近身來,一麵替她揩著眼淚,說道:“你不用過於傷心,我若不真心愛你便也不拚著性命來打仗了;如今既見了你,俺們從前的交情還在,你還愁什麼國亡家破呢?”

他兩個墜歡再拾,破鏡重圓,有說不出的許多悲歡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