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紅燈熱酒皇子遺愛 煮豆燃其兄弟化灰(2 / 3)

第二天,劉永忠又把舊三詢邀到大柵欄酒樓裏去吃酒。吃酒當兒,莊溝便問:“宮中同伴究有多少?”那劉總管略一思索,便說道:“約略算來,也有二千多人。”他便輪著指數著:乾清宮多少,昭仁殿多少,坤寧宮多少,永壽宮多少等等,直數了一長串,劉總管說得天花亂墜,莊溝聽得神魂顛倒。待他說完了以後,莊詢便求著劉總管道:“宮內既用這許多太監,諒來也不多我一個,求二哥幫我的忙,把我也攜帶進宮去當一名太監,省得在外麵挨凍受餓。”這劉總管聽了他的話,不禁拍案大笑起來,說道:“俺的莊大哥,你怎麼這樣糊塗!這割雞巴不是玩兒事體呢!你這樣年紀,怕不要送掉性命。你既要謀事,咱這裏每年備辦龍衣袍褂和江南織造衙門來往的信劄很多,大哥不嫌委屈,便屈就了這個差使罷。”莊溝聽了他的話,急忙稱謝。從此以後,莊詢便當了劉總管的書記;凡是和各省官府來往的私信,都是莊詢代寫。

莊詢得了劉總管的照應,他光景慢慢的舒齊起來。隻是常常聽劉總管說起宮中如何華麗,如何好玩,便要求劉總管帶他進宮去遊玩。劉總管也答應他有機會,也順便帶他進去。隔了幾天,那江南織造的龍衣,已經送到。劉總管帶領十八個太監出去,向內務府衙門去領龍衣,把莊詢也改扮做太監模樣,掛上腰牌,混在十八個太監裏麵,手中捧著黃緞衣包,一串兒走進乾清門去。

一走進門,隻見宮牆巍峨,殿角森嚴;一色黃瓦,畫棟飛槽,把個莊詢看得頭昏眼耀。走進乾清門,便是乾清宮。走進宮門,東向有一座門樓,上麵掛著弘德殿匾額;西向一座門樓,上麵掛著昭仁殿匾額。北向大門西傍,東麵的上麵寫著東書房,西麵的上麵寫著西書房;裏麵隱隱有戴大帽穿朝靴的人,踱來踱去。三五個太監在門外站著,見劉總管走來,都向他笑笑點點頭兒。繞過西書房牆後,有一溜精室,上麵寫著南書房,裏麵有說話的聲音。他們沿著西廊走去,望著那北廊,也有幾間屋子,上麵掛著緒書房的匾額。劉太監領著,穿進月洞門,見有三間下屋;劉總管叫人把莊詢手中的衣包接過來,叮囑他在下屋裏靜悄悄地候著。

莊詢走進屋子去,靠窗坐下。隔著窗縫兒望出來,隻見那太監三五成群的,都向他屋後走過。也有急匆匆走去的;也有兩三人拉著手兒慢慢地踱著、低低的說著話的;也有手中拿著小盒兒的。來來去去,十分熱鬧。但是大家靜悄悄的,卻沒有一個敢高聲說笑的。莊溝正看得出神,忽覺身後有人伸手在他肩頭輕輕的拍了一下;莊溝急回頭看時,原來是劉總管。隻見他空著手,知道他事體已了,便跟著他走出下屋,走過月華門,進入一座大殿,上寫著“愁勤殿”。殿中設著寶座圍屏,十分莊嚴;又繞出乾清宮,對麵也有一座大宮殿,掛著繡簾,上麵掛坤寧宮匾額。東廊有一座東暖殿,西廊有一座西暖殿。坤寧宮直北有一座欽安殿,繞過欽安殿,便是禦花園神武門。他們暫不進門,向東繞出去。先走過鍾粹宮,接著穿過長春宮、景仁宮、景陽宮、承乾宮、延禧宮、依次到了昭仁殿;劉總管領著莊溝,又從弘德殿繞進去,先走過詡坤宮,接著永和宮、鹹福宮、永壽宮、啟祥宮、儲秀宮。一座一座宮殿玩過去,隻覺得金碧輝煌、莊嚴華貴,莊詢嘴裏不住的嘖嘖稱羨。劉總管忙搖著手叫他不要聲張。這時正是午後休息的時候,沿路遇到的太監宮女也不多。

宮殿遊玩過了,便走進精武門,到了禦花園裏。隻見亭台掩映,花木扶疏,一聲聲鳥鳴,傳人耳中,十分清脆,真是五步一樓,十步一閣。正走到萬花深處,隻聽得後麵一個小太監一邊追著,一邊喚著劉總管:張總管找你老說句話呢。劉總管聽了,忙站住腳,又指點著莊詢向前走去,穿過林子,前麵一座四麵廳,你在廳裏坐著候我,我去去便來。說著,丟下莊詢去了。

莊詢慢慢的向前走著,走出花叢,果然見一座大廳屋,四麵落地琉璃窗,圍欄曲折,走廊下供著許多花盆。走進屋去,四壁字畫,十分幽雅。莊詢到底是一個讀書人,見了字畫,便十分心愛,一幅一幅的看過去。正看得出神的時候,忽然聽得遠遠的“啼噸”幾聲喝道。莊溝在屋內隔窗望去,見一肩暖轎,幾個內監抬著,轎中坐著一位十分威武的男子,從花間過來。莊詢知道皇上駕到,慌得他兩條腿索索的抖動,要藏躲也無藏躲處,一眼見屋中擺著一架炕榻,莊詢也顧不得了,便一蹲身爬進炕榻下去躲著。側著耳朵往外聽時,隻聽得一陣聚囊的靴腳聲,邁進屋來。一個人向炕榻上一坐,滿屋子靜悄悄的,隻聽得衣裳悉索的聲音。

停了一會,忽聽得炕上那人開口道:“把他帶上來!”那說話的聲音,十分洪亮。接著便有幾個人出去,隻聽得一陣鐵索聲,帶進三個人來,當地跪倒;內中有一個人,十分倔強。左右侍衛喝他跪下,他也不肯跪,大聲罵道:“胤禎!你好狠心。俺和你一般的骨肉弟兄,你如今硬霸占了皇帝的位置,且不去說他;便是俺弟兄的性命,你也不肯放過,苦苦的要謀害我們。我問你,那胤禩和胤禟兩位哥哥,有什麼罪?你卻喚他豬狗,又把他監禁起來。便是俺胤禵自從父皇在世,便帶著兵馬,南征北討,替國家立了許多功勞;到如今雖不想論功行賞,也不到得犯這監禁的罪名。老實說,你現在這皇位原是俺的;如今被你奪了去,俺也不稀罕。你打通了國舅隆科多,悄悄地把遺詔上傳位十四皇子”一句改做傳位於四皇子“,打量你這鬼鬼祟祟的行為,俺不知道嗎?哼哼,胤禎,照你這種狼心狗肺,將來也不得好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