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下豪言:長大了一定給爸爸買最好的羊毛衫,買最好的皮鞋,夏天喝成箱的啤酒,冬天蓋最暖和的被子,因為爸爸總是一個人睡,韓冰心疼。胡子紮在臉上真是疼啊,還有那雙常年抽煙的手指,雖然指節已經有了黃跡,在韓冰的心裏,卻是最漂亮,最安全的。常年摸著骰子的指頭上,已經有了厚厚的繭,而每次,當韓冰擺出討厭的表情的時候,他總是笑著說是替女兒操心操的,洗衣服,做飯,送她上學,六一給她買做好的裙子,冬天給她買最好的棉襖,甚至,有時候作業沒做完,爸爸無論多晚,都會假裝她的字跡,爭取讓老師第二天不留女兒的堂。因為自己的女兒怕黑,怕寂寞。

再大一點了,女兒和爸爸有了隔膜,爸爸還是會以自己的形式關心著她:夏天放學備好降溫,冬天備好熱水袋,就連12歲了,每次下雨,隻要爸爸在家,都會親自來學校接她放學。

為什麼等人不在了,才會體會到?最後見到爸爸時,自己還在抱怨,抱怨爸爸讓生活窘迫,抱怨爸爸再去布莊,抱怨爸爸管她太多。。。。。。

而現在,想要爸爸來過問,來嘮叨,卻是不行了。

。。。。。。

清淚滑下麵頰,抽噎藏在喉頭,司機好幾次回頭,韓冰都成功地避開了他探究的眼,直到司機說到了的時候,她才發現,這裏居然是清水巷的進口處。

夜晚的清水巷,寧靜安詳,偶爾傳來的幾聲電視裏說話的聲響,那是夜間睡不著的人,打發時間的唯一工具,她住這裏的時候,對門侯家的老爺子不是經常這樣麼?

以為已經遠走的記憶,就在韓冰還未平靜的情緒中,猛然填滿整個腦海,比起往昔,更清晰,更生動。

“我說小姐,你還沒付錢呢。”司機鄙夷地望著她。

韓冰翻遍口袋,楞沒找著一張票子,最後,她的眼神停留在手上的那塊手表上,好說歹說,司機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了手表。

夜風習習,吹在身上,涼涼的,抱緊手臂,韓冰走到巷口的那棵棗樹下,三年不見,樹幹不再筆直,就連路燈照射下的樹枝,也沒以前繁茂了,大概是袁嬸的繩子把樹幹給箍歪了,就連植物,壓製多了,也會反抗,何況是人?

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許遠山的反抗,就是離家。爸爸,你真的丟下我,走了,你真的沒得善終?

對,善終,不是以前那些要賬的都曾這麼說過麼?

爸爸。。。。。嗚。。。。。。。爸爸。。。。。。

走到曾經住過的小屋前,曾經長勢很好的仙人球,已經隻剩下破口半邊的泥花盆,還在原來的地方。曾經呆呆地望著對麵的老槐樹的窗戶前,已經換了窗簾,曾經摔過飯碗的小路上,已經不再平整,就連通往袁家的那條路,已經被某家生生占去半邊,圍成了房子。。。。。。

袁家,已經黑暗一片,偶爾幾聲貓叫,讓韓冰聽得心驚膽顫。每次聲音傳來,韓冰都會後背驚起一聲冷汗,手心緊張地拽成一團。

袁嬸的窗戶,半開著,漆黑一片,韓冰輕輕地敲敲木窗的框架,又怕聲音太大,影響袁嬸的休息,她又不敢再敲,可是,在聽到貓叫時,她又隻得硬著頭皮,狠狠地猛敲幾下。

終於,袁嬸房內的燈亮了,袁嬸的聲音透過窗口,傳到韓冰的耳朵:“誰啊,這麼晚?”

“袁嬸,是我,是韓丫頭啊,袁嬸,袁嬸。。。。。。”

“啊?韓丫頭啊?傻蛋,傻蛋,快起來開門,韓丫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