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很厚。路更長。
戰士們的憂慮掛滿山間。
兩天過去了,車隊才往前挪動了一公裏。有的車已經耗完油,停駛了。
張洪聲作了最壞的打算:一旦突圍不出去,就讓大部分汽車熄火,把油料集中到一台車上,想法開下山到兵站去求救。
路,在指戰員們吭哧吭哧的粗聲喘氣中,繼續緩慢地延伸……
正是在這個時刻。一營教導員張廣林坐的救濟車拉著一車柴油趕上來了。原來10日早晨車隊從溫泉出發後,遲了一個小時才上路的張廣林發現山上彌漫起了大雪,他估計會有麻煩事出現,便從兵站裝了一車油。他當時的想法是,如果大雪把車隊捂在山上,這車油肯定會起到雪中送炭的作用,如果車隊安全無事,把油卸到山上道班就是了。張洪聲見了張廣林,一把攥住他的手,說:“你拉來的是救命油呀!”
夜裏,黑乎乎的世界屋脊格外陰森,寒心的暴風不知從荒野的什麼地方竄出來,釋放出狼嚎鬼叫的怒吼。
火,浸入骨髓的寒氣隻有火才能驅逐走。
戰士們翻箱倒櫃地搜羅到一些劈柴和擦車布,又扒開路邊的積雪揀了點犛牛糞什麼的,堆放在一起,潑上廢油,點燃起一堆篝火。
這時候,火是雪山的心髒。有了它,兵們就有了家的感覺,就有了方向,有了信心!
熊熊燃燒的篝火,燒紅了唐古拉山!
張洪聲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不能生這麼多的火!於是他逐車地對駕駛員們說:滅掉一些火吧,太浪費了!
大家都忍耐一點,盡量往一堆擠,這樣可以省下些柴禾。我們在山上熬的日子還不知有多長呢!
篝火燒完了一個黑夜,又一個黑夜……
滯留山上的第五天,吃的東西沒有了,同誌們一個個都蔫頭耷腦,十分饑累。早上起來後,駕駛員們陸陸續續往不遠處的道班走去,道班賣稀飯,一碗一元錢。那時候的一元錢呀,幾乎等於一周的夥食費!但是他們還得硬著頭皮去買,填飽肚子是大事!車隊有限量,隻許每人一次喝一碗稀飯,駕駛員小李喝了一碗稀飯,隻填了那空肚子的一個角,根本不解決問題。他又去到別處找吃的了,哪兒能有什麼東西可以填飽他空空的胃囊?他不知道。他漫無邊際,毫無目的地走著。如果能遇到一隻被暴風擊落的飛鳥;如果能碰上一隻被酷寒凍死的地鼠;如果能揀到一碗牧人遺棄的殘湯剩菜……他相信他會像在老家過年時吃餃子那樣香香甜甜地飽餐一頓。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隻有暴風,隻有狂雪。
小李滿懷希望的、卻又一次次失望地在雪山上走著,轉著……
突然,他發現前麵山窪裏有一縷煙霧在清冷的天地間彎彎曲曲地飄散著。他的心裏一熱,有煙必有人!好些天了,他除了和車隊的戰友們以及那四五個道班工人照麵外,就再沒有見過什麼人。
心裏好憋悶呀!現在也許要見到他上山以來碰到的第一個“外星人”了,腳步不由自主地邁得快捷了。
小李來到山窪裏一看,原來這裏停放著兩輛地方的汽車,兩個司機蹲在一個避風的坑窪處,用臉盆熬著麵糊糊。他們先發現了小李,其中一個年齡稍大點兒的司機搭話了:
“解放軍同誌,我們的車拋錨了,缺吃少穿,每天隻能熬點麵糊糊打發日子。”
小李指著遠處的山頭說:“我們的整個車隊都拋錨,雪不停路不開,我們就無法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