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的信何時才能到他手中?
五道梁沒有郵局,信件和報刊都是托人捎出帶進。大本營在三百公裏外的噶爾木,青藏公路沿線各部隊從內地來的信件,都在那裏的一個值班室存放著,他們再找順路車捎到各個點上。所以,公路沿線的官兵們一月兩月才收到一次信是常有的事。許多信件被拖成了“死信”。
無信的日子最難熬!
白天盼著天黑,夜裏盼著天亮……
不僅是等信的熬煎,還有惡劣的自然環境對左榮閣的殘酷折磨。頭昏,乏力,吃飯不香,睡覺不寧……半月不到,他的身架骨就整整瘦了一圈。也許蒼天為了安慰他痛苦的靈魂,這天夜裏發生了這樣一件事……
大約是夜裏七點來鍾,七十公裏外昆侖山中不凍泉附近的電話線路出了故障。西寧經噶爾木到拉薩的線路是一條重要的國防線路,中斷一分鍾都會帶來無法估量的損失。左榮閣受命帶著戰士小張立即乘吉普車出發去排除故障。
曠野的夜色極濃。沒落雪,終年不息的狂風顯得格外生硬,酷寒。車燈切開夜幕,射出熾白的光柱,光環裏滿是沙石、塵土等攪合在一起的塵霧。視線不清,又是頂風行車,速度很慢。
趕到不凍泉的故障點時,已經是夜裏十一點鍾了。不凍泉暴跳著一片狂風的呼叫聲。
左榮閣和小張像兩隻壁虎一樣,緊緊地爬在電線杆上,一根又一根地檢查著。當他們查出“短路,阻隔”的故障並立即排除後,已經是深夜1點鍾了。
線路修複了,左榮閣本該輕鬆下來,可他心裏猛地掠過一陣淒淒悲涼:今夜她在幹什麼呢?
荒郊野外想她,格外情濃。隻是沒有月亮,少了點韻味。她說過,讓他在昆侖月下給她寫信。可是,至今一個月過去了未見她來信,月兒孤獨得不敢在昆侖山露麵。
他忽然生出個念頭,在這裏生堆火,也許她在家多能看見世界屋脊上的生火人呢!
他從油箱裏抽出一罐頭汽油,潑在沙地上,然後打著打火機,那火種在地上輕輕一碰,呼地就燃起了火苗。
多少年風吹日曬的沙土,滲上幾滴汽油,還不見火就著?高原的生活好有意思!
沙土火燃得劈叭作響。
這火苗燃暖了小張的心,他猛地想起一件事,對左榮閣說:“我下午從噶爾木給你捎來三封信,來自同一個地方,而且是同一個人的筆跡。”
“真的?你怎麼不早說?”
“早說?匆匆忙忙地趕路,哪裏顧得上!再說黑燈瞎火的昨看呀!現在,趁著這篝火正好讀信,身上暖心裏更暖。”
左榮閣把三封信都撕開,巴不得同時讀起來。
此時,半個月亮爬上了昆侖山……
多情的“第三者”
時間用慢悠悠的鏵犁耕耘著左榮閣心中那充實而又荒蕪的日子。說充實,他把自己在大學課堂上學到的書本知識在風雪高原上活靈活現地運用著,使通信站多少年來頭疼的技術問題得以解決。同誌們稱他是“我們貼心的大學生”;說荒蕪,當然是指不能及時收到女朋友的來信時那種幹渴的心情了。
似乎成了一個規律:一個半月左右他收到一次信,每次總是三四封信同時到手。他讀她的信,總覺得像和她見麵一樣親切。他把讀信稱之為“牛郎會織女”。不過,人家牛郎、織女是在銀河畔相會,他倆是在長江源頭見麵。
苦澀中有甜蜜,渴盼中也有幸福。
已經到了四月梢,這裏的風景仍然像隆冬一樣沉悶:大雪壓地,春風吹不透公路上的冰層。
一次,左榮閣去噶爾木修理通信器材。辦完公事,他突然生出一個念頭:應該去積壓信件的小屋裏看看。他懷著複雜的心情走進那間小屋,隻見一個戰士正埋頭看書,根本沒有搭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