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目眥欲裂,瞪著方牧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方牧狠狠地喘了幾口氣,心裏麵很鄙視自己,看來這幾年的安逸生活,確實讓他的骨頭都鏽住了,看看死不瞑目的男人,方牧麵無表情地齜了齜牙齒。
“他……他怎麼了?”一個哆哆嗦嗦的聲音傳來。
方牧一轉頭,就看見鼻青臉腫鼻子下還拖著兩管鼻血的陳國鋒。這小子也是運氣,解手完,正提褲子,察覺到不對勁,剛一回頭就被一槍托砸得滿臉開花,倒在草叢裏,那草叢還是他剛施過肥的,熱乎乎的一股腥臊味。男人沒想殺他,隻把他打暈了,想確定車裏麵的情況之後,再把人拖上車當人質的,一路上也好有個掩護。誰曉得命運不濟,遇上方牧這麼個硬點子,就顧不上他了。
陳國鋒沒暈多久,剛迷迷瞪瞪地爬起來,就被一陣槍聲又給嚇趴下了。別看平時吹牛吹得天都要破了,也愛在女人麵前顯擺自己的“英勇事跡”,可真遇上這種事兒,他第一反應是捂住耳朵趴在草叢裏瑟瑟發抖,隻盼歹徒沒發現自己。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趴了好一會兒,漸漸聽不到動靜了,他才敢悄悄地抬起頭。
方牧臉上的血開始凝結了,繃得他的臉很不舒服,他一邊用手摳挖著,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陳國鋒的話,“死了。”
陳國鋒的臉啥時間白得沒有血色,不知是被這個事實嚇著了還是被方牧轉過臉來時一臉凶殘的樣子給嚇著了,整個身子抖得篩糠似的,“死……死了?”他的眼珠子盯著死得透透的男人,機械地轉移到方牧身上,然後瞳孔一縮,如同見到惡鬼般驚恐道,“你……你殺人了——報……報警!”
第三章
麵對摸黑找來的方措,老五要愁死了——真是什麼人養什麼崽,這不省心的,絕對方家出品,沒跑了。
方措出門後也沒去其他地方,徑直就找去了老五家。他那個無良的監護人天生懶怠於經營人際關係,這麼多年,來來去去,身邊也就隻有一個老五,最多算上一個方斂。但方措感覺得出,方牧並不跟他親,甚至不大願意跟方斂有什麼關係,如果真有什麼事,方斂肯定將他排除在外。隻有老五。
這小崽子大約是成長環境跟別人不一樣,養成了多疑多思的性格,認定了的事兒,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也是不巧,方措到老五家樓下的時候,老五正心急火燎地將車開出車庫。大約一個半小時前,他接到陳國鋒的電話,他的準小舅子在電話那頭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一番話說得顛三倒四,老五安撫了半天,才勉強聽出關鍵點——方牧殺人了,他報警了,警察來了。
老五的腦袋一懵,全身的血液飛快地流逝,在一瞬間像大冬天被人潑了一桶冰水似的,涼得沒任何溫度。根本顧不上去罵沒腦子的小舅子,腦子裏隻有一個反應——來了!
竟好像方牧殺人這件事一直是存在他潛意識裏的隱患。什麼都不在乎的人是最危險的,心中沒有一根道德準繩牽製,也沒有一個人可以牽掛,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成了一個高功能反社會人士。老五心裏一直恐懼著一件事,哪一天,他會跟方牧隔著鐵窗上演兄弟情深什麼的。但這種隱憂在近些年已經被漸漸淡忘。
自從方牧養了隻叫方措的小崽子後,他看得出,方牧在努力地克製自己,在努力地“正常”起來。雖然,依舊是狗脾氣,但至少,像個“人樣”了。老五記得有一次,是冬天,下大雪,他捧著剛泡的熱茶從公司窗口往出去,樓下的馬路積了厚厚一層雪,方牧和方措兩個人在踩雪玩,方措那時候還小,穿得跟隻球似的,被他那性格惡劣的叔叔不斷地推倒在雪地裏,那時候方牧臉上的笑沒有一絲陰霾,跟冬天的陽光一樣,老五從來沒有見過那麼溫暖的方牧。
這樣的方牧會殺人嗎?
回過神,老五立刻到處打電話,他在公安局沒關係,七彎八拐地找了好幾個朋友,終於弄到一點確切的消息——晚上八點左右,市刑偵大隊確實有警車出動了,前往的方向跟陳國鋒說的也對上了,至於具體的情況卻再也打聽不出來。
老五心焦如焚,坐不住,抓起鑰匙就出了家門,準備上公安局看看。還沒走下樓梯,電話又響了,這回是他對象陳麗。跟方措一樣,也是等人回家吃飯,到點了卻不見人回來,電話又打不通,就打到老五這兒來了。
老五骨子裏也是大男子主義,這麼大的事兒怎麼可能跟女人家說,而且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沒的添亂。何況陳麗家裏還有個身體不好的寡母,別一個激動把老太太嚇出好歹來。用了跟方措同樣的說辭,把未婚妻給打發了。
女人好打發,方措卻不好打發。
方措身上還穿著校服,不聲不響地戳在花壇邊,被車燈一照,顯出點陰森森的鬼氣來。老五嚇了一跳,趕緊下車,“小措,你怎麼在這兒呢?”
方措看了眼車子,牛頭不對馬嘴地問道,“孫叔,這麼晚了你上哪兒呢?”
少年黑闐闐的眸子靜靜地望著老五,好像能窺破一切借口,老五的喉嚨一窒,欲蓋彌彰道,“我沒去哪兒……倒是你,什麼也別說了,上車,我先送你回去,你叔要知道你這麼晚了還在外麵溜達,得多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