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2 / 2)

方措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因為藏了心事,整個人像被一層鉛灰色的陰雲包圍著,陰沉著,卻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一陣傾盆大雨,打得人措手不及。

這是一個高檔的住宅區,每一棟別墅都華美流蕩,被蒼翠的林木巧妙地隔開,有開得爛漫的薔薇,如花團錦簇的棉被,鋪陳在林蔭道兩邊,空氣中暗香浮動。

方措停下腳步,仰望麵前美輪美奐的花園別墅,那看起來跟周圍其他的建築並沒有什麼不同,有一種特別的洋氣,鐵門緊閉著,從裏麵深處開得正豔的紫薇,撩撥著過往的微風。

直到此刻,方子愚才有些緊張,心生退意,小心地瞅了瞅方措,遲疑地開口,“我們,真的要這樣做嗎?”

方措緊抿著嘴唇,沒有說話,手心出汗,他聽見自己心髒鼓噪的聲音——嘭嘭嘭嘭。正當方子愚準備推醒他的時候,他抬起了手,手指放在門鈴按鈕上,兩三秒後,他像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按了下去——他仿佛聽見命運之門朝他打開,但卻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

等待的時間過得格外的慢,空氣變得粘稠而凝滯,很久之後,門後麵終於有了響動。來開門的是個四五十歲的女人,盤著低髻,大約是家裏請的阿姨,見到門外兩個半大少年,臉露遲疑,問:“你們找誰?”

方子愚正想開口,怎麼著他跟oscar也算有師徒之誼,好歹先攀上點關係再說。誰知道看著挺聰明的方措,這回卻是犯了渾,直愣愣地開口,“我找肖月梅。”

阿姨一愣,盯著方措的目光有著謹慎和警惕,僵硬地開口,“沒有這個人,你們找錯了。”說著,就要關門。

方措上前一步,撐住了鐵門不讓其關閉,一雙黑亮的眼睛執拗地盯著阿姨,說:“我爸爸是方海,我叫方措,1993年9月18日生,附海市橋頭鎮人。”

阿姨被少年孤注一擲的神情感染,終於改了口,“你等等,我去問問太太。”

方措退後一步,鐵門重新被關上了。

方子愚一扯方措的胳膊,瞪著眼睛罵道,“你是抽風了嗎?什麼肖月梅,你知道這是哪兒嗎?別到時候衝出倆保鏢把我們給扭送出去,滿腦子的智商都給雞吃了!”

方措卻像是什麼也沒聽見,直挺挺地站在太陽底下,如同一支標槍。←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遠處傳來蟬鳴聲,把人心叫得更加煩躁。

鐵門終於再次被打開了,麵對少年倏然亮起的眼睛,阿姨心底有些不忍,卻還是揮揮手直說:“我們太太說了,根本不知道什麼肖月梅,你找錯地方了,趕緊走吧。”

少年的臉色一變,方子愚正想勸說他離開,方措忽然抬頭,目光如電朝二樓射去。

二樓房間的窗簾被撩開了一角,有個風姿綽約的女人正站在窗戶後麵偷偷地往這裏瞧。

方措心神大震,忽然扯開嗓子衝著二樓喊起來,“我爸爸是方海,我叫方措,1993年9月18日生,附海市橋頭鎮人……”他雙目充血,喊得那麼大聲,神情癲狂,好像傾盡了全部的力氣與希望,聲音甚至顯得有些淒厲。

阿姨嚇得麵色發白,將少年奮力往外推搡著,“你幹什麼?你這樣我要叫保安了!”

方措充耳不聞,隻是不斷重複著那段像是檔案記錄的話,這樣的動靜終於引起了屋內人的注意。一個男孩兒從裏麵走出來,好奇地朝門口張望。他年紀不大,一眼可辨認優渥的家世和良好的教養。

方措忽然像被拔了電源插頭的電視,沒聲了。他失神地望著那個男孩兒——

“oscar,快進來!”屋裏傳出一道急不可耐的聲音,因為著急,顯得有點嚴厲了,好像外麵有什麼瘟疫似的。

男孩兒遲疑地看看門口,又扭頭看向屋裏,“媽媽,外麵……”後麵的聲音就沒有聽到了,因為鐵門嘭一聲在方措麵前關閉了,隔絕了那個華服美食幸福美滿的世界。

方措定定地站著,像失了魂魄。方子愚使勁地扯著他的胳膊將他拉離了那個地方,嘴上嘀嘀咕咕地教訓道,“你幹什麼?真是瘋了,我也是瘋了才會跟你來!”

他喋喋不休地發表自己毫無建樹的看法,身邊的人忽然停住了腳步。

仿佛撕開了那一層作為人的皮,露出最原始最殘忍的獸性,方措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某個地方,黑幽幽地不泛出一點光澤,令人膽寒,一種如有實質的憤怒、仇恨縈繞在他周圍。

方子愚來不及說什麼,方措已經甩開他的手,幾步走到牆角邊,撿起半塊石頭,一往無前地往回走。

“你要幹什麼?”方子愚頭皮一炸,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底升起。

方措聽不見任何聲音,隻是掄起胳膊,用盡力氣將磚塊朝別墅二樓窗戶丟去——啪,窗戶玻璃瞬時碎了,別墅內響起一陣騷亂,有人在生氣地叫罵,有人打開門準備出來看看情況。

方措完全沒有要肇事潛逃的意思,直直地戳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