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所以,你的意思我、我都懂。所以,你……你不要講話,會不舒服……”她心疼地看著那條自他鼻腔插入的胃管。
黎靖然點點頭,怔怔看著她抽氣隱隱卻故作堅強的小臉。
那含露薔薇的笑容,甜甜的,帶著傷心的淚,嬌怯堅強得讓他心痛得擰成一團。
他……總是害她受苦……她卻從不曾抱怨……這水晶玲瓏的人兒……六年了,貼心的子依舊沒變……讓他……讓他更加愧疚……他……虧欠她的,怕是一生都還不清……
抬起修長的指,他輕輕碰碰她軟軟的雪頰,感受到冷濕的水痕,那剔透的淚珠兒——她笑著說不會哭,卻淚珠越掉越凶。
他忽然虛弱地笑了笑,以食指拭著她的淚,然後將水濕的手指伸到她的麵前,晃一晃。
撲哧——
“討厭!……”帶淚梨這次的笑容是貨真價實。
一朵粉紅的暖暈飄上嫩嫩的臉頰,妙歌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住那晃在自己眼前的手,又羞又惱瞪他一眼,嘟嘟囔囔小聲爭辯:
“我……我沒有哭!”她堅持。
黎靖然微微挑起眉,一向淡倦的目光終於有些精神。
“我……沒哭出聲就不是哭!”擺明了強詞奪理。
看她鼓起軟軟的粉腮,大眼瞪著自己,孩子氣的話語,仿佛和六年前年輕的她交錯重疊,黎靖然微微恍惚。
“靖然?”
他回過神,看著她,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妙歌才鬆下眉頭,水亮的目光流連過他疲憊的容顏,複又憂心忡忡,握住他瘦瘦的手,妙歌在他手背印下一吻:
“你好好休息吧,醫生說,你精神不好,多睡會兒。”
黎靖然也確實已經很累,如果不是記掛這小東西會害怕擔憂,他可能早就撐不過,昏睡了。
眼見她終於破涕為笑,他稍微放心。
於是,他點點頭,慢慢閉上眼,意識飄入黑暗前,耳邊卻傳來她婉轉清甜的低語——
“靖然,我不能沒有你,所以,請一定要好起來,你一定不可以有事……求你……”
心頭酸澀一緊……喜還悲……
醫院附屬的小餐廳二樓包廂裏
“我錯了……”
“哼!”撇頭。
“我真的錯了……”
“……”不搭理。
“我再也不敢了……”
“還淤?!”黛眉擰起,杏瞳含凶。
“不不不,沒有不,沒有不,……歌兒……你從沒這麼凶過我……”沒骨氣的男人就差沒拉塊手絹含在嘴裏咬了。
“……哼!”一頭青絲再度甩開。還在火頭上,不理!
“歌兒……”
“不許叫我歌兒!隻有他才能叫!”
“是是是,那……那我叫什麼?……”沒辦法,理虧氣不壯,他……犯了錯誤……嗚……哀怨啊……
“叫我祖宗!”口氣很不好,很蠻橫。
“……”頭好痛,這妮子的擰勁兒又上來了,嗚……不好對付!討厭……為什麼大家一起犯罪,要他一個人來當受死鬼!
“歌兒……恩,我們……這個……”無奈地搔著頭,描一眼,就見眼前的子,全沒了笑容,粉臉繃得緊緊的,隱約一股難以接近的貴氣。——她真的生氣了,而且,這次氣好久了……嗚……都兩個月了……
歎口氣,童天磊收起嬉皮笑臉,低頭想了想,再抬頭,已經換上了正經臉,他小心斟酌地開口:
“歌兒,其實,你該比我們更知道‘他’的脾氣的。……”
為‘他’工作了那麼多年,為‘他’隱瞞那天大的秘密,他可以無條件信任‘他’,可是,他永遠都不了解‘他’——黎靖然,那個男人——當年,當他打開門,看到輪椅上蒼白卻將上身挺得筆直的黎靖然時,他想,他已經對他產生了最大的尊敬——
沒有人——沒有人可以打著石膏,掛著氧氣;明明已經痛得直冒冷汗,沒說間話就喘熄得不吸氧就會窒息——卻心心念念隻記掛著另外一個人的安好與否,並且為了讓她能夠平安,而專門找上門來,談論一個那麼龐大的、縝密的計劃。
他為妙歌製定了完全的扶助計劃,不是單純地為她提供資金,而是規劃好如何讓她在最好的環境中,最快地成長……
金山銀山會挖光。
黎靖然,他給妙歌的,是生存!……即使他不在她身邊,也要教她生存,引導她揮發出自己的光彩!
童天磊在心中歎息,這一生,他隻服這一人……
妙歌怔了怔,幽幽歎口氣,再抬頭,已經不再怒容滿麵,她望望窗外,對麵那幢白的大樓裏,她以生命愛的人,正飽受折磨,掙紮在垂死的邊緣……
是啊……她……是最了解他的啊……
如水的目光,迷離淒清。
沉默半晌,她終於回過頭,淡淡一笑:
“對不起,我隻是在發泄。”
童天磊望著妙歌,那雙水流光的杏瞳,仿佛浸在霧氣裏的黑水晶,透著脆弱的堅強,揉揉她絲水順滑的一頭青絲,眼見著烏木澤的發絲垂落中,一顆淚,掉在膝上那雙握得緊緊的白玉小拳頭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