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遇見你02(3 / 3)

後來因為趙阿姨要去廚房幫忙煎藥,而顧非宸的狀態看起來真的不怎麼好,秦歡便自告奮勇地留下來照看。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竅了,才會這樣主動。其實她能做什麼?從來都隻有別人照顧她的份兒。

“怎麼,你還真想探討經濟話題?”英俊的男人半躺在床上,神色裏掩藏著倦怠,拿眼角瞟了瞟她,似乎也有些詫異她的熱心。

秦歡有點下不來台,隻覺得對方的眼睛太過深邃而犀利,仿佛能夠看穿一切。她差點真的扭頭走掉,可掙紮了兩秒又氣鼓鼓地找了把椅子坐下來,說:“我就喜歡在這裏看書,怎麼樣?”

其實她忘了,這裏明明就是他的臥室,他本就有權趕她離開的。可是她大小姐慣了,心氣勁兒一上來就什麼都顧不上,認為自己不管做什麼都是理所當然的,都是可以被接受或原諒的,至於一直以來都被顧非宸冷淡對待的事實,也都暫時拋到腦後了。

不過這一次,她居然真的被接納了。至少在她擅自坐下之後,房間的男主人並沒有進一步表示反對,盡管他的臉色有那麼一點點的難看。

她暗自竊喜,看來自己也沒有那麼惹他生厭嘛!

直到許多年之後,回憶起曾經的心情,她才恍然發覺自己當時有多卑微。隻是因為這樣一件小事,就足以讓她樂上大半天,心裏像是開出無數朵鮮花,燦爛而又明媚,勝過窗外豔麗的驕陽。

想來那個時候,他不給她臉色看,就已經是對她最大最大的恩賜了。

那天下午,秦歡老老實實地坐在一個年輕男人的臥室裏,盡管手裏捧著一本雜誌,但心思完全不在上麵。她時不時會抬起頭看一看,而顧非宸似乎是真的累了,一直閉著眼睛休息。

他不答理她,她就有點無聊,卻也不敢出聲。這輩子,或許隻有那一段短暫的時光,是她最為小心翼翼、委曲求全的。

時間過得很慢,一分一秒靜靜流淌,伴隨著窗台上光線的偏移,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她心裏默默發了芽,那樣小,卻在一點一點沉默緩慢地滋長,帶給她某種全新而又完全陌生的感受,脹得胸口微微發緊。

在那個夏日漫長的午後,她看著他,隻是這樣看著他,就覺得心中仿佛被莫名的情感充盈鼓蕩著,滿懷欣喜。

後來趙阿姨將煎好的中藥端來,她才知道原來顧非宸一直都沒睡著。

聞到濃烈的藥味,他坐起來,皺了皺眉,擺明有些抗拒。

趙阿姨在顧家幫忙許多年了,待他就像待自己的小輩,耐心勸道:“快喝吧,萬一哮喘發作起來又要吃苦頭。”

顧非宸緊緊皺著眉頭,終於還是把一碗中藥全數喝下去。

見他一副痛苦別扭的樣子,秦歡突然心生不忍,待顧非宸放下藥碗,她徑自端了杯水遞上前去:“喏,給。”

床上的男人抬起眼角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中的水杯。或許是因為生病,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晦暗,就連眸色也仿佛一並變得幽暗異常。他就用這樣的眼神多看了她兩秒,某種神思從眼底一閃而過,而她壓根兒沒注意到這些,隻是尷尬地一撇嘴角,聲音也提高了些:“怎麼啦?”她還是不習慣服侍人,這種端茶倒水的事,這輩子也沒主動做過幾回。

顧非宸眉眼微動,卻不做聲,隻是不置可否地伸手接過杯子,喝了兩口之後將杯子順手放到另一側的床頭櫃上,躺下說:“我想睡一會兒。”連句道謝也沒有,而且態度簡直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他重新閉上眼睛,表情忽然變得平靜而又冷淡。他就是這種人,他的情緒似乎可以輕易影響周遭人的感觀,因為下一刻,就連空氣的溫度都好像一下子降了下來。

又是那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

秦歡愣了愣,那邊趙阿姨倒沒察覺什麼,將床腳的被子整理好,才過來輕輕拉住她的手臂,低聲說:“咱們先出去,讓他好好休息。”

回到客廳,趙阿姨才發現這小丫頭臉色不鬱,便問:“怎麼又不高興了?”

“沒什麼。”秦歡是真的有些氣餒,明明一個小時之前,他好像還挺和顏悅色的呀。把那本枯燥的雜誌往邊上一丟,泄憤似的跌坐在沙發中。

趙阿姨忽然笑了笑,也跟著坐到她旁邊問:“在學校交男朋友了嗎?”

對於秦歡來講,趙阿姨就像自己的長輩一樣,她向來尊敬她,卻也沒想到她會突然這樣問。

她微微瞪圓眼睛的樣子讓趙阿姨笑起來,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所以故意接著又問:“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

“沒有。我沒有喜歡的人。”秦歡愣了一下,迅疾澄清,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這般孩子氣的舉動,落在趙阿姨的眼裏,再度引來會心一笑,卻也不再故意逗她。

晚飯顧非宸沒有下樓吃,原本趙阿姨見秦歡無所事事,打算讓她幫忙把飯菜端上樓。可是她想了想,立刻表示拒絕。隨便吃了兩口之後索性直接跑回自己的臥室,之後便再也沒有出來過。

接下去的幾天,但凡有顧非宸出現的地方,她都刻意避開。

其實她知道,他在經過藥物的調理和充足的睡眠之後,身體很快便康複了七八成,重新變得早出晚歸,忙得幾乎見不著人影。

當然,這些都是聽趙阿姨說的。

其實這房子這麼大,倘若有心逃避一個人,會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你在鬧什麼別扭呢?”深夜十點,電腦視頻裏的陳澤如笑嘻嘻地問。

“我就是不想見到他。”秦歡將雙肘撐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托住自己的腦袋,心裏猶自憤然。她哪裏不好了?好心好意端水給他喝,反倒像犯了某種大忌,他說翻臉就翻臉,一點情麵都不留。所以她現在討厭他,不想見到那張可惡的英俊的臉,也不想聽見他那可惡的冷淡的聲音!

“阿如,你說我長得好看嗎?”兀自消沉了一陣,秦歡忽然開口問。

視頻裏的陳澤如點點頭:“你是美女,公認的呀。”

“男生不都是喜歡美女的嗎……”秦歡小聲嘀咕了一下,手掌突地拍在桌上子,幾乎把千裏之外的好友嚇了一跳。

“怎麼啦?”

“我決定,明天就去約會!”秦歡將十足漂亮的臉蛋向上揚了揚,分明就是在賭氣,“姓顧的有什麼了不起的!我才不稀罕!”

陳澤如低歎一聲,掩嘴打了個哈欠,眼角隱隱閃動著淚光:“行,祝你馬到功成,我困死了,咱們改天再聊吧。拜拜。”

“拜拜。”

關了電腦,秦歡果然說到做到,憑著一股突生的衝動,將手機裏的電話簿翻看了一遍。

其實喜歡她的男生是真的多,因此在學校裏隔三差五便能收到來路莫名的鮮花或情書。她念的是國內數一數二的文科院校,校內的男生近百年來都以浪漫多情著稱,他們追求女孩子的手段層出不窮,而且花樣常翻常新。

曾經有年冬天下著鵝毛大雪,夜裏她被樓下的呼聲引得探出頭去,結果隻見雪地裏燃著一圈燭光,圍成標準的心形圖案,一個高大的男生站在燭光中央,不顧圍觀的眼光,深情而嚴肅地為她朗誦了一首詩。

那是普希金的詩中她最愛的一首。

當晚黑燈瞎火,她站在樓上隔得又遠,根本認不出對方是誰,可是對方卻早已將她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

不過這樣的表白舉動在這所充滿文人氣質的高等學府裏早已是司空見慣的了。當時有喝彩的,有吹口哨的,還有鼓掌的,可是待當事人表白結束,大夥兒便又紛紛散去,最多討論半個小時,然後熄燈睡覺。

類似的事情發生在秦歡身上的次數也多,因此她和同寢室的女生們都不太在意。直到隔了兩周,在一場公選課的考試中,那個男生才再次出現在秦歡麵前。

是閉卷考試。最後一堂課畫考試重點的時候,秦歡恰好遲到了,於是隻來得及趕上後半段。試卷最後幾道問答題她統統沒有勾到,隻得臨時借同桌的來抄。

那男生將自己的試卷朝她的方向挪過去,最終停留在一個最適合的位置,既能讓她抄到,又不至於太過引人注目。

完全是靠了他,秦歡才得以按時交卷,不然倘若不及格,這堂課的學分便泡湯了。考後她向對方表達感謝,那男生笑笑說:“普希金也是我喜愛的詩人。”

她怔了片刻,隻是回想了一下便立刻恍悟。她認人的本事不太行,但是對聲音卻從小就格外敏感。這個聲音,曾在某個雪夜裏被一地燭光和一首愛情詩放大得格外清晰。

那男生察言觀色,見她認出他來,也似乎看出她心懷感激,便機靈地把握時機,陪她從考場走到食堂,聊了一路,最後順利地交換了聯係方式。

如今他的手機號碼就躺在秦歡的電話簿裏。

追她的男生那麼多,但真正交換過號碼的,大概也隻有這麼一位了。意識到這個殘酷的事實,方才還懷著“複仇”之心的秦歡立刻蔫了下來。

其實也隻是想想而已,真要她主動去聯絡一個自己並不感興趣的男生,她還是做不到。

可是,她感興趣又能怎麼樣?某人還不是不領情嗎?

她承認自己此刻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念頭了,手指在按鍵上迅速上下移動,最終挑到一個號碼撥出去。

約的是另一個同班女生,叫白雪,人如其名,皮膚真的像雪一樣白皙。記得剛進學校軍訓的時候,每個人都被烈日暴曬得像黑炭一樣,多數女生變得灰頭土臉,就隻有白雪一個人例外,太陽底下和她們一樣揮汗如雨,一張臉蛋卻永遠白裏透紅,讓人羨慕不已。

秦歡與白雪的交情還算不錯,因為軍訓站隊時倆人緊挨著,有好幾次也會一同結伴去食堂買飯。女生們的友誼,通常就是在吃飯和逛街中建立起來的。

不過白雪愛玩,朋友一大堆,而秦歡又是有些高傲的小姐脾氣,倒不怎麼愛湊熱鬧,於是兩人的關係在大二之後就漸漸疏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