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遇見你14(1 / 3)

幾個同事都在等她,秦歡迅速鎖好門下樓。都是年輕教師,其中有兩位還是大學剛畢業的實習生。一群人熱熱鬧鬧地邊聊邊走,講學校裏最近發生的趣事,一直走到學校後門,才有人突然腳步一頓,微微“咦”了聲,說:“秦歡,那車是在等你嗎?”

秦歡聞言望去,可不正是早上送她上班的那輛嘛。此刻正安靜地停在路邊,一個男人站在車旁,也正朝她看過來。

大約是因為顧非宸最近接送她的次數比較多,有好幾次都被相熟的同事看見了。他的車又紮眼,每回都大剌剌地停在人來人往最密集的地方。學校裏年輕人多,懂車的人也多,時間長了便被人家記住,還三番五次地向秦歡打聽,妄圖套出點花邊新聞或勁爆八卦來。

小劉將剩下的半截香煙掐滅了,主動走上前來,對秦歡微一點頭,說:“可以走了嗎?”

他這副樣子倒有些像顧非宸的那些保鏢們,表情嚴肅刻板,就連語調也像波瀾不驚的海麵,沒有一絲起伏,隻差再往鼻梁上架上一副深黑墨鏡了。

秦歡著實有點尷尬,因為根本沒想到他居然會在這裏等著。左右都是同事,她隻好裝糊塗,聲音低低地:“我要請人吃飯。”

小劉繼續嚴肅地說:“那我送你們過去。”

其實他們訂的餐廳倒還真離學校有點遠,這個時候打車又不方便。幾個同事一見有免費司機,又是難得一見的豪車,頓時一臉期待地望著秦歡。甚至有位男同事還打趣說:“讓我們也沾沾光嘛,別小氣。”

簡直就是“腹背受敵”,最後秦歡騎虎難下,隻好點頭:“好吧。”

一行五人,坐進去倒也不顯得擠。

幸好是到了餐廳裏,才有人八卦起來:“車主人和你什麼關係,快快從實招來!”

秦歡往落地窗外望去,天色已經擦黑,夕陽沉入高樓大廈之間,四處變得灰蒙蒙一片。外頭就是停車場,人和車都還靜悄悄地候在原地,大有一副今日非要接她回去不可的架勢。

她開始頭疼了,不禁用手指按住額角說:“一個親戚。”

結果另一位女同事立刻接話道:“我有一次見過他哦。”那個“他”自然是指顧非宸:“非常英俊,是我這輩子見過長得最好看的男性。”

“你就發花癡吧!”坐在她旁邊的男同事毫不留情地評價。

“我懶得和你說。不信你們可以問問當事人。喏,秦歡,你自己來說,那車的主人是不是像我形容的那樣?”

“算是吧。”現在連額角的青筋都開始突突跳動了,秦歡喝了口茶水,才勉強壓了壓。

可是接下來的這一餐飯,因為她總惦記著外頭的小劉,終究吃得心不在焉。

晚飯結束後,大家在店門口便散了。

昏暗中,隻見某個位置車燈一閃。秦歡自知躲不過,隻好皺著眉頭走過去。

“顧非宸今天不需要你嗎?”坐進車裏,她沉著臉問,“你怎麼這樣閑。”

可是開車的人根本不答話,徑直載著她出了市區。

其實晚上秦歡喝了一點酒,加上心情不佳,在封閉的車廂裏悶了一會兒居然有了醉意。她把車窗降下來,外頭空氣裏還有餘暑未消,帶著熱氣的風呼啦啦一下子灌進來,卻讓她更覺得胸口煩悶。

“喝完酒不應該吹風。”小劉終於開口說。

她靠在座椅裏,斜眼睨過去,嘲諷道:“我還以為你又變成啞巴了。和你老板待久了,你也被傳染上了他的脾氣。”

小劉在昏沉的光線中似乎低低地“唔”了一聲。因為沒人再講話,車廂裏很快便又重新安靜下來。秦歡漸漸感到眼皮發沉,思維也有些混沌,不大聽從自己的使喚。所以,她明明知道車子正開向哪裏,心裏其實不大情願,但嘴巴和聲音卻好像不受控製一般,好半天也沒表示出反對。

最後車子進了院門,隔著長長的行車道,老遠便能看見有人站在前門門廊上迎接。一樓客廳裏燈火通明,二樓則隻有書房的窗戶透出光亮。

這時趙阿姨已經迎上來了,輕聲說:“回來了。”

一瞬間,秦歡竟然有了某種錯覺。恍惚以為還是若幹年前,她從學校下課回來,也是這般情景,趙阿姨等在門口,接過她的書包,笑眯眯地說:“回來啦。”一邊將她讓進屋裏,一邊叮囑廚房準備開飯。

她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家,幾乎每天放學都心情愉悅,不僅僅是因為家裏溫暖舒適,更因為這裏還有她愛著的人。

她曾經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幸運,還未結婚,便能和愛人光明正大地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了。

每天早晨一起吃早餐的時光是她最喜歡的,可由於顧懷山有時候也在家,她和顧非宸總不方便明目張膽,於是她便喜歡在桌子下麵搞許多小動作。比如拿腳去蹭蹭他的腿,又或者一隻手鑽在桌底下,惡作劇般地輕輕去掐他。

而顧非宸居然定力非常好,看似專心致誌地用著早餐,俊美的眉目低垂,眼觀鼻,鼻觀心,動作從容不迫,一副十足的優雅做派。

一直要等到出了門上了車,他才會一把攬過她。劍眉星目,隔得這樣近,她幾乎能看見他眼中自己清晰的倒影。他還未動手,她已忍不住先笑著求饒:“對不起,我錯了……”可是他才不理會,伸出手捏她的臉,揚揚眉問:“剛才玩得高興嗎?”

他似乎很喜歡捏她,有一陣子她照完鏡子便愁眉苦臉地控訴:“你看你,我的臉都被你捏腫啦!”其實她是真的胖了,所謂心寬體胖,因為那段日子實在太舒心。

再後來,當有一天她站在二樓的窗邊,看著另一個女人跟著他一同坐進車裏的時候,她忽然想:他會不會也對她做同樣親昵的動作?

趙阿姨端了一碗清心去火的蓮子羹來,叮囑秦歡:“剛溫好的,快點喝了。”似乎這時才察覺到異樣,又仔細端詳了一番,才問:“你晚上喝酒了?”

溫如青也在,一邊喝著甜品一邊笑吟吟地說:“我就猜著你今天會回來。”

秦歡好像仍有點恍惚,半晌才轉過頭應:“為什麼?”

“直覺呀。”溫如青眼尖,又心細如塵,早就發覺她今晚有些不對勁,於是也不多說廢話,隻拿眼睛朝樓上示意了一下,“有人還在工作,倘若你不去勸一勸,我怕我半夜會被救護車吵醒。”

秦歡隻一愣便旋即明白過來,訕訕地說:“關我什麼事。”

她低下頭開始有一勺沒一勺地喝著蓮子羹。

本來她晚上是沒什麼胃口的,但現在也唯有這一件事可以讓她遮掩一下自己的情緒了。

她微微低著頭,濃密的睫毛蓋住輕輕閃動的眼波。

她實在不知道,為什麼溫如青隻和她認識了短短一天時間,就好像已經十分了解她一樣。而事實上,她晚上會回來這裏,完全是酒精麻痹了思維,再加上小劉的胡攪蠻纏,讓她無法擺脫,隻好就範。

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就要與某人打照麵吧?

況且,他工不工作與她又有什麼相幹呢?

她覺得有些累,酒意隱隱上頭,客廳裏輝煌的燈火更是讓人眼皮發沉。最後,她隻喝了半碗就推說困了,回到房間裏去洗澡。

浴室裏裝了整套德國進口的視聽係統,遙控打開來,環繞音響裏立刻飄出舒緩的音樂。

當初就是因為她愛享受,又特別愛洗澡,常常留戀浴缸半天也不肯出來,所以顧懷山特意找人裝了這套設備。全家上上下下都看出顧懷山對她有多疼愛,簡直比親生女兒還要親,因為顧非宸有時候還會挨罵,就隻有她,堂堂顧氏集團的掌舵人,官商通吃、呼風喚雨的人物,卻隻拿她當寶貝一般,一個眉頭都不曾對她皺過。

所以有時候她跟顧非宸鬧別扭,就會故意說:“我跟幹爹告狀去!”

“去吧。正好讓他知道我們的關係。”顧非宸似乎不以為意,隻是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其實,他們交往的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一直瞞著顧懷山。起初她迫不及待想公開,可等顧非宸同意了,她卻又改主意了。

畢竟是小孩子心性,仿佛偷來的果子才會更甜,尤其是大家共處一室,每次當著顧懷山的麵,她都覺得自己像個地下工作者,正悄無聲息地進行著一場隱秘而又偉大的事業。那種感覺,既甜蜜又刺激,使她的生活多了許多額外的樂趣。

可事實上,她想顧懷山是知道的。因為母親已經知道了,難保不會告訴顧懷山。更何況,這樣精明的老人家,又怎麼可能看不穿她的小把戲?

可是顧懷山從不點破,也不知是不是在配合她玩這場遊戲。於是她也就更加心安理得,玩得不亦樂乎。

她的臥室與書房相連,而顧懷山那些年已習慣了早睡,每天晚上十點鍾準時回房間,於是她就算準時間,悄悄開門出去,去輕敲書房的門。

通常顧非宸都會在書房裏,似乎公司的事情總也忙不完。

“……陪我一會兒好不好?”她總是可憐巴巴地眨著眼睛,“我睡不著。”

她不愛穿拖鞋,就那樣赤著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露出圓潤精致的腳踝和一截雪白的小腿,仿佛迷路的小動物,忽閃著長而濃密的眼睫,在燈光下楚楚動人。

她知道他就吃這一套,所以隻等他一招手,她便快飛地奔過去,笑嘻嘻地攀住他的脖子,整個人縮進他懷裏。

顧非宸的懷抱那樣可靠,衣襟上總有一種凜冽清新的味道,讓她舍不得離開。她傻兮兮地嗅了又嗅,而他那時候對她似乎無限縱容,任由她像隻八爪魚一般纏住自己,卻還可以高效率地處理公事。

她常常就那樣蜷在他身前,閉著眼睛想,如果這就是一輩子該多好!

可是,一輩子還這麼長。

當他站在她麵前,用一種極為冷淡的神色看著她,她恍惚又回到最初相處的那段難熬又難堪的時光。他的目光仿佛最銳利的刀片,將她的世界和已經成形的夢想在一瞬間割得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