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術研究上,自己的研究領域也在不斷擴展,對一些問題的認識也越來越清楚,也更加注重用全麵和聯係的方法看問題和研究問題,而不是僅僅隻注重某一個方麵或隻注重在局部考慮。早期主要研究“三農”問題,後來伸展到製度經濟和體製問題,再後來又延伸到人文方麵。這裏主要原因是許多問題在本質上是相互聯係的。研究一個問題,深入下去,就得探討另一個問題。而按照學術分工,兩個問題很可能就處在不同的學術空間。研究農業,就脫離不了製度和體製,而製度和體製又與人文是分不開的。這裏我總是認為,社會本來就是一體的,任何事物都是相互聯係的。雖然問題不同,但它們隻不過是處在事物發展的不同環節上或是處在同一事物的不同的方麵。這裏盡管我研究的問題有些寬泛,但都在一個邏輯鏈上,都屬於一個邏輯鏈上的不同環節。
學術研究,既是辛苦的,也是崇高的。學術的路向來是不平坦的,多一份勤勞,才能多一份收獲,這是客觀事實的反映。王國維在《人間詞話》裏談到了治學經驗時曾說: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這裏王國維先生曾借用三句宋詞來概括治學的三種境界。第一種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第二種境界:“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第三種境界:“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我認為,學術研究一般要經過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創新。這一階段主要表現是思想的獨特性和新穎性。但創新未必就是深刻和全麵的,創新僅僅表示有一種與眾不同的觀點。第二階段是創新、深刻。深刻就意味著接觸到事物的本質,就意味著創新有了現實意義。若創新沒有深刻,創新就產生不了對事物的實際作用,創新的現實意義就不大。第三階段是創新、深刻、全麵。深刻並不一定全麵,深刻僅僅表示在某一方麵的深入。普遍聯係是事物發展的本質屬性之一。深刻隻有符合全麵原則,深刻才能成為一種自恰的體係,深刻才更具有解釋力和說服力。創新是學術研究的青年階段;創新、深刻是學術研究的中年階段;創新、深刻、全麵是學術研究的老年階段。到了學術研究的老年階段,就意味著思想已具有體係性,就意味著對世界的解釋已形成了自己的框架和邏輯。另外,對於學術研究的表達,我提倡的觀點是:要注重複雜問題簡單表述,簡單問題深刻論述。複雜問題簡單表述,可以讓更多的人了解你的思想,這樣也能更好地體現思想的作用。有些人總是習慣於複雜表述,這樣做是十分不好的。至於有些人故弄玄虛,實質是借華麗的形式來掩蓋思想的不足,我想是這樣的,否則,就沒有這個必要。另外,簡單問題深刻論述,這也是學術研究深化的必然。一些簡單的問題,往往蘊涵著深刻的道理。深刻論述不是複雜表述,深刻論述要與簡單表述結合起來,深刻論述才能更有效力,才能產生更好的社會作用。如何使論文表達做到複雜問題簡單表述,簡單問題深刻論述,就需要一種境界,就需學術人發揚一種鍥而不舍和精雕細琢的執著精神。
從中國社會實際看,研究學術與從事行政工作是有所不同的。研究學術,功夫總不負有心人,但行政工作未必,雖然工作業績突出,但往往是許多其他因素成了決定提升的主要因素。理想總歸是理想,現實總歸是現實。在現實層麵,理想主義的君子與現實主義的小人是無法競爭的。君子誠實善良,小人虛假惡毒,善良與惡毒搏鬥,善良往往是失敗者,因為現實屬於現實主義者,而理想主義者隻能祈求於將來。社會發展不能沒有理想主義,因為理想主義總是社會發展的超越者,這種超越性為社會發展提供了一種動力支持。但在現實利益的爭奪方麵,理想主義總是現實主義的失敗者,理想主義的勝利隻能取決於現實自身對自身的超越狀況。這裏我也深刻體會到,在沒有規則的競爭中,人性是何等的野蠻和殘酷,有些人將人的聰明性和動物性可謂發揮到了極致。馬克·吐溫在一篇文章中寫到他在競選州長時,曾有五六個不同膚色的孩子一齊跑上來抱著他的腿叫他爸爸,這是在美國,若在中國,恐怕就會有五六十個不同膚色的孩子跑上來抱著你的腿叫你爸爸。一些人為了達到個人目的,為了蠅頭小利,可謂不惜一切代價,孫子兵法,三十六計,計計要你的命。所以,我的體會是,要從政,誠實人出路不大,否則,叫人家騙到坑裏,還以為是自己坐到了轎子裏。若喜歡做誠實人,不喜歡違背自己的良心,就不要從政,還是做學問好,也可求得一個內心的安靜和自在。但在一個官本位濃烈的環境中,你對社會有貢獻未必導致社會對你有尊重,這裏尊重程度主要取決於你手中權力的大小,而非其他因素。但自己一直堅持認為,社會發展的核心動力應是科學和技術的創新,而不是官越多,社會就越進步。不然,就隻能是虧了良將,虧了誠實人和實幹者。但從目前看,要真正解決這個問題,仍是一個長期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