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窗,冰涼的空氣灌進室內,雨弦覺得臉頰上沾了很多水氣,抬手想抹掉,才發現隻是冷冷的一片。
靠著窗邊看著外麵的景色,遍地都是白的。路麵上留下不少深淺不一的腳印,樹梢上壓著看上去馬上就要掉下來的厚厚積雪。冬天裏的顏色總是那樣單一,又冷又濕,隻能窩在窄小的房間裏。
墨弦半個月前生了一個女兒,現在還沒有出月子。雨弦去看過她一次。幼小的嬰孩抱在懷裏不安的蠕動,稍微用點勁都會悄然消逝的樣子。墨弦因為生產氣虛不足還在恢複之中,一直都臥躺在床榻上。她哄著嬰孩入睡時溫煦的神情是雨弦從沒見過的。
離開吳府回印府的一路上,雨弦一個人靜靜想了很多。過去的還有將來的。人總在冥冥之中決定了很多沒有預料到的。好比墨弦如今安逸的生活,是否是水悅所能給得起的。
這麼一想,順路就去了趟水悅的住處看望他。他現在不在花信軒授課,一個人孤苦伶仃住著,總叫人放心不下。
院子還是和之前一樣空蕩。雨弦輕輕敲門,過了好一會才聽見有人拖著步子走過來。門從裏麵被打開,屋子裏光線黯淡,需要費些力才能看清出來的人。
最初見到水悅的時候雨弦愣了愣。隔了幾個月沒見,水悅明顯比上次見到時消瘦許多。本來就蒼白的臉色更加沒有血色。眼眶凹陷,氣色並不算很好。
雨弦進到屋內。裏麵沒有點燈,隻有一盆在燒的火盆。門窗緊閉,不大明亮的室內隻有火盆裏燃燒著的木炭發出星點紅光。
水悅替雨弦倒了杯水,自己坐到一旁的木椅上,喝著一碗烏黑的藥。藥的味道彌散開來,雨弦皺了皺眉,並不算好聞的味道。
“你怎麼了?病了麼?”實在沒辦法無視他消弱的身體,雨弦有些擔心的問道。
水悅喝了口水,聲音有些有氣無力地回答道,“一直這樣。最近天冷了,情況加重了。”
“大夫怎麼說的?”
“還能怎麼說,開了幾副方子,每天就這麼喝。”水悅說著又咳起嗽來。
雨弦將自己帶來的一些補品放在桌上,讓水悅收好,“我剛去看墨弦了。”
水悅神色些微一凜,又在轉瞬間恢複常態,“是麼。她還好麼。”
“她生了個女兒,小名叫桐音。”雨弦隨口提起。
“桐音?”水悅重複了一遍名字,“墨弦的女兒叫桐音?”
雨弦點頭,不明白他吃驚的原因,“怎麼了,叫桐音有什麼奇怪的麼。”
水悅沒有解釋什麼,搖搖頭,沒再說話。
雨弦回去後和印宿伯說到水悅的病,印宿伯早就知道水悅生病的事,雖然曾經想在物力上幫助他,可卻被拒絕了。
“他說他自知時日不多,就算花再多銀子都是一樣。”印宿伯攬攬看起來有些低落的雨弦,“如今他也在用藥,他自己有分寸的。”
雨弦隻好“嗯”了一聲。她不是大夫,也不知道水悅的病究竟是什麼狀況。隻能希望他最後能夠痊愈。身邊的人離去的太多,她真的不希望再有人走。
看出了幾分雨弦心裏的鬱悒,印宿伯安慰她,“人各有命,你徒勞擔心也無濟於事。等天再暖和些我帶你去城外的伏裕湖邊轉轉,你總悶在家裏,胡思亂想的也多。”
有印宿伯的安慰,雨弦心裏稍微暖了暖。
辛巧巧在大約一個月前離開了樂坊,也離開這座城。誰都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裏。印庭伯似乎曾經想和她一起離開,辛巧巧拗不過他,告訴了他一個日子,約好那日一早在城門口見麵。結果卻是辛巧巧提前幾日先行離開。一句解釋都沒有留給印庭伯。
那天早晨雨弦見到他背著簡單的包袱回來,一個人坐在院子前待了很久。再後來,印庭伯給了老管家一筆不菲的銀子,讓他告老還鄉,自己卻漸漸接管起印府的事務來。平時悠閑打理著花草的身影很難再見,反倒是成天見他忙上忙下,處理著各種瑣碎的事。
印庭伯這樣,雨弦不知道他究竟是徹底想通了還是隻是暫時用這樣的方式麻痹自己,隻能在心裏暗暗希望是前者。
臨近年關,印宿伯的公事忙碌起來。印府籌備過年的事就交給了雨弦和印庭伯去負責。兩個人帶著幾個家仆去采買。為了方便,馬車停在路口,兩個人下了馬車步行到賣東西的鋪子裏。
難得停了雪,久違的放晴。天氣很久沒有這麼好過。雨弦看著列在紙上的需要采買的物品,心裏盤算著大概要多久才能都準備好。
印庭伯做起事來比雨弦想象的還要麻利,不出半天就完成了單子上的一大半。
雨弦有些意外,趁著在路邊休息的空當,問他怎麼突然想幹這些了。
印庭伯自從辛巧巧離開後對雨弦的態度又恢複到之前,沒再有敵意。他先是笑笑,然後才說,“我既然是印府的人,自然要為印府做些事情。”
雨弦自然知道原因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卻也沒再問下去。稍作休息後,又繼續采買。
等回到印府,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冬天天黑得本來就早,晚飯吃得也就相對早一些。印庭伯在桌上閑聊的時候說采買的任務已經完成。印宿伯半開玩笑誇獎印庭伯做事麻利,快能趕上隔壁府上的柳大媽。印庭伯打著哈哈,整桌氣氛還算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