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庭伯和印宿伯之間總是維持著看不見的距離。靠不了太近,也無法離得太遠,小心翼翼的維持著看起來和睦的兄弟情誼。
一頓飯吃完,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印宿伯剛才一臉輕鬆,現下換上了一副嚴肅的表情。
“怎麼了。”以為發生了什麼的事情,雨弦擔憂的問道。
印宿伯聽了雨弦的話才稍微放鬆些神情。輕歎一聲,坐到一旁的軟榻上,隨手剝了個橘子,“我
就這麼一個弟弟,結果連互訴衷腸都做不到。”
雨弦撥著一旁的燈芯,屋裏頓時亮堂了不少。
“你從小和你弟弟就是這樣的麼。”雨弦隨口一問。
“嗯。他身體不好,很多事情就隻有我去做。”印宿伯一邊吃著橘子一邊說道,“所以我從小就習慣去照顧一些弱小的人。”
“大言不慚。”雨弦扭頭斜了他一眼。
印宿伯自己也笑了。
無所事事,雨弦趴在桌上翻起了一本詩集。翻了幾頁,忽然想起剛到花信軒時因為作詩的功課而和卞窈窕焦頭爛額。沉浸在回憶裏麵,就連印宿伯已經起身靠近都沒有發覺。
“你在想些什麼。”印宿伯饒有興趣看著雨弦。
雨弦回過神,眼裏閃過些驚詫,像犯了錯被發現的小孩似的。印宿伯被她少有的這種表情惹得笑出聲。雨弦“哼”了聲,撐著桌沿準備起來。
印宿伯順勢將她一把抱了個滿懷。雨弦以為他又是玩心大起準備捉弄自己,回過身剛想掙脫,卻看見他滿臉疲憊的彎腰輕靠在自己的肩頭。
窗外還在靜靜飄著雪,漫長的冬天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才能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外麵真的下雪了...雖然隻是小雪...∴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璿璣 二
立春後不久,梧桐關守軍大獲全勝。駐守的將領陸續回來和久別的家人相聚。雨弦想著再過一陣就能見到卞窈窕了,心裏難得期盼起來。不斷想象她親眼見到桐音時驚訝誇張的神情,還有她眉飛色舞講起自己征戰沙場的各種經曆。
等到天終於暖下來時,雨弦才從印宿伯那裏聽到卞窈窕的屍骨已經被送回卞家的消息。
那天屋外溫暖萬分,院子裏的花都冒出了新芽。牆角的積雪終於徹底消融,風也不再刺骨的寒冷。
印宿伯就站在雨弦麵前,手裏是卞窈窕囑咐要送回來的信。雨弦接過,看著信封麵上寫著“雨弦親啟”,忽然就不想打開。仿佛不打開,讓它保持原樣,就能假裝卞窈窕還存在在世上。
坐在一旁依然冰涼的石椅上,雨弦撕開封口,裏麵還像原來一樣隻有薄薄的一張信紙,折得平平整整。攤開來,上麵的墨水早就幹了。像印上去的印跡,感情都被封印起來。
雨弦深吸一口氣後才開始讀第一行字。
卞窈窕說話還像以前那樣風趣,隻是這次的風趣裏卻彌散著道不明的哀傷。她在信裏寥寥提到和墨弦雨弦的一些過去,軍營的事,甚至還有些卞家的事,卻唯獨沒有提到左之朔。結尾隻是匆匆兩句,沒有告別,沒有感傷。看末尾的日期,應該是她臨上陣之前寫的。
時光仿佛停滯在了幾個月前,卞窈窕還在伏案寫信,沒有想過數月後自己就會永遠離開人世。
另一封是交給墨弦的。雨弦沒拆,想著等下次去看她再給她帶過去。
將信紙疊好放回到信封裏。冰涼的觸♪感讓雨弦渾身都發冷。這樣一封寫著已經不在的人留給自己最後的話語。沒有溫度,沒有語調,沒有生動的表情。像一灘無法見底的死水,就連漣漪都無法
泛起。
“士兵們說她是一箭穿心,死時沒什麼痛苦。”印宿伯安慰著神情低落的雨弦。
“我上次見她……還是去梧桐關找她的時候。”雨弦輕聲說著,語氣滿滿的寂寥和哀戚,“沒想到竟然是最後一次見麵。”
印宿伯捂著雨弦冰涼的手,“生老病死,節哀順變。”
雨弦無力的靠在印宿伯身上。她第一次覺得這樣悲痛。就像內心被抽空一樣,無法仔細去思考什麼,腦海裏全是卞窈窕曾經的模樣。她從來都是這樣,把煩惱都埋藏在心裏,所以很少聽她提到自己家的事。就算被其他人嘲笑自己愚笨,也從來沒有表露過示弱的姿態。就連左之朔的死,她也沒和自己講到過。她的悲傷一定都快撕裂身體,可她依舊在用那樣調皮的語氣在信上訴說著無關的話題。
她有屬於她自己的世界,所以才那樣努力的拚命綻放。雖然最後並非一個完滿的結局。
卞家辦喪事的那天雨弦也去了。除開和卞家往來較多的人家外,雨弦是唯一一個並非為了彼此往來去吊唁的。卞家人不認識她,卻因為她的到來而更加悲痛。
卞窈窕的娘親在一旁泣不成聲。她沒想到自己最小的女兒竟然會是最早走的